卫兵们开始分头行动,两人守住门口,其余人挨个盘问那些看起来最为紧张的渔民。
“最近有没有看到‘非法走私者’?”
“晚上都去了哪里?”
“知不知道谁在私下交易‘金砂’?”
被问话的渔民们支支吾吾,眼神闪烁,答案千篇一律的贫乏与无知。
一心注意到,酒馆老板玛尔塔依旧慢条斯理地擦着杯子,对眼前的骚乱视若无睹。
而西侧那些佣兵和零星几个看起来像是文员的人,则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,偶尔交头接耳,发出几声低低的嗤笑。
这种局面并未持续太久。
卫兵们显然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,或者说,他们此行的目的本就不在于当场擒获。
在一番徒劳的盘问和象征性的搜查后,那小队长似乎也失去了兴趣,他警告性地扫视了一圈东侧噤若寒蝉的人们,挥了挥手。
“收队!”
来得快,去得也快,如同他们带来的那股寒风一样,迅速消失在门外。
一心将最后一点面包屑扫进嘴里,端起木杯喝了一口,对身旁始终静默如雕塑的赛琳娜低声道:“看起来这次没我们什么事,走吧,休息去。”
赛琳娜瞥了一眼卫兵离开的方向,又很快收回,落在自己面前那杯几乎未动的麦酒上,没有回应。
但一心能感觉到,她那属于审判官的、对“秩序”与“混乱”的本能审视,已经被悄然触发。
接下来的半天,直至夜幕彻底笼罩双面镇,两人都留在酒馆内,要了一间位于二楼的简陋房间暂歇。
透过房间那扇吱呀作响的小窗——那里原本就只用一块木板盖着,一心能清晰地观察到镇子白日的“规则”。
不远处,穿着统一皮甲的卫队佣兵三人一组,迈着算不上整齐的步伐,进行着例行的巡逻。
渔民和他们的家眷们则显得“安分守己”,男人们大多在修补渔网,女人们则在露天的灶台边忙碌,孩子们也不敢跑得太远。
一切看似平静。
然而,这平静之下是涌动的暗流。一心很快注意到,当有外地商人模样的马车试图进入东侧进行交易时,影钢卫队的身影总会“适时”出现。
一番简单的盘查和“税费”缴纳后,交易才能继续进行。
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试图规避检查的渔民,在与商人低声交谈时被卫兵发现,立刻引发一阵鸡飞狗跳般的追逐与四散奔逃
一心倚在窗边看着,这种表面维持秩序,实则默许甚至依赖灰色地带存在的管理模式,让他想起了那些战乱地区的边境。
夜幕,悄然降临。
雪,也终于如期而至。细密的雪粒随着寒风旋转飘落,渐渐将小镇肮脏泥泞的道路和杂乱的屋顶染上一层薄薄的白色。
当一心和赛琳娜再次下楼来到酒馆大厅时,发现里面的景象与白天截然不同。
麦酒的酸腐气息、烤鱼的焦香、劣质烟草的辛辣味以及汗味更加浓烈地交融。
骰子在木碗中碰撞的清脆声响、粗鲁的划拳声、压低了声音却依旧激动的讨价还价声,取代了白日的压抑与沉默,构成了一幅诡异而鲜活的生态图景。
“这...”对于一心来说,这种白天干仗晚上一起喝酒的场景并不罕见,只是没想到能在这异界再一次上演。
而玛尔塔老板依旧站在柜台后,显然对这一切习以为常。
她看到一心和赛琳娜,只是抬了抬眼皮,指了指角落里一张空着的桌子。
两人刚落座,点了一些简单的食物,酒馆的门再次被猛地撞开。
寒风与雪花裹挟着几个人影冲了进来。
“玛尔塔!快!艾德里安医生在吗?雷克斯他...”一个浑身湿透、脸上带着冻疮的壮硕渔民焦急地低吼着,他和另外两人架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同伙。
那伤者胸口之下插着一支折断的箭矢,暗红色的血液浸透了粗糙的棉衣,在寒冷的空气中冒着微弱的热气。
吧台后的玛尔塔脸色一沉,丢下抹布,快步从柜台后走出,同时朝角落里一个一直安静喝酒的瘦高男人使了个眼色。
那男人——黑市医生艾德里安立刻放下酒杯,面无表情地起身走了过去。
“怎么回事?”艾德里安一边熟练地检查伤口,剪开雷克斯肩部的衣物,一边沉声问道。
“是...是影钢卫队的那个新面孔!”扶着雷克斯的年轻走私者喘着粗气,语带愤恨,“我们刚绕过哨卡,那混蛋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,二话不说就用弩箭射他!妈的,坏了规矩!”
艾德里安检查着伤口,眉头微蹙,箭杆入肉不深,但创口周围已经有些发紫肿胀。
“箭矢质量很差,没有倒钩,算是不幸中的万幸。”他快速说着,手下不停,用干净的布条按压着伤口周围,“但现在必须把箭头取出来,否则麻烦更大。”
医生抬头,看向闻声走过来的玛尔塔和...坐在角落里默默关注着态势的汉森小队长。
“伤口需要清理,防止化脓。我这里有些蜂蜜,但效果不够。需要烈酒,越纯净越好,最好是蒸馏过的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