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心悄无声息地从屋顶边缘滑下,利用废弃民居的残垣断壁作为掩护,向那片空地靠近。
很快,那个犬耳半兽人洪亮而充满怒火的声音,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:
“...看看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!住在漏风的破屋里,吃着连牲口都不如的食物!”他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低吼,“而那些住在南边,那些高高在上的人,他们凭什么?!”
他猛地展开一只手,五根手指箕张,几乎要按到面前每一个听众的脸上:“一块面包!就一块能砸死人的黑面包!在南区的店铺里,卖给人族,可能只要几个铜币,可到了我们手里呢?整整五银币!”
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、充满愤怒的骚动。
“五银币啊,兄弟们,姐妹们!”犬耳半兽人声音更高亢,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悲愤,“这是我们辛苦劳作多久才能换来的血汗钱?就为了换一块填不饱肚子的石头?!”
他环视着周围那一张张因寒冷和生活重压而显得粗糙、此刻却因激动而涨红的脸,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锥,狠狠凿向每个人的心:“是谁?告诉我,是谁让我们不得不忍受这样的价格?是谁在吸我们的血,吃我们的肉?!”
他停顿了一下,让那无声的质问在寒冷的空气中发酵,然后猛地将手掌握成拳头,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,声音陡然变得阴森而充满预示:“五银币...明天呢?明年呢?再过几年,他们是不是就敢开口要五十个银币?!到时候,我们吃什么?我们的孩子吃什么?去吃城墙根的泥巴吗?!”
“不能再这样下去了!”他几乎是咆哮出来,“我们必须...”
就在这演讲达到高潮,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到顶点的瞬间——
“铛啷——!”
一声金属碰撞的巨响,混合着一声短促的惊呼,从空地一侧的巷道口传来。
如同受惊的鸟群,聚集的半兽人们瞬间骚动起来。
“是守卫来了!”
“快跑!”
不知是谁喊了两声,人群立刻炸开了锅。
刚才还群情激奋的半兽人们,此刻只剩下对官方力量的天然恐惧,纷纷朝着不同的方向四散奔逃,场面一片混乱。
一心眉头一皱,目光锐利地投向声音来源的方向。
只见在那巷口,一个穿着旧袍、看起来慌不择路的瘦高人影正连滚爬爬地想从地上站起,而他身后——
一道纯白的身影,如同撕裂灰暗背景的闪电,疾冲而出。
是赛琳娜·银辉!?
那身标志性的鎏金重甲一心再熟悉不过了,她手中紧握着那柄用厚布包裹的圣裁之矛,冰蓝色眼眸死死锁定着前方那个仓皇逃窜的着袍人。
一心瞬间明白了。
那人,恐怕就是赛琳娜之前提及的、与堂姐净化案有关的“判教者”之一。
眼看那黑袍人熟悉地形,几个灵活的拐弯就要钻入更复杂的巷道,而赛琳娜因重甲所限,且又无法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利用法术快速移动。
一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,从藏身的阴影中猛地窜出,沿着一条与黑袍人逃跑方向呈夹角的路线,凭借对地形的瞬间判断和外骨骼提供的爆发力,在堆积的杂物和低矮的屋顶间快速穿行。
几个起落,他便已抄近路迂回到了黑袍人前方的一处断墙后。
就在黑袍人气喘吁吁地冲过断墙的瞬间,一心如同鬼魅般侧身而出,精准而迅速地伸出了一只脚。
时机和角度都妙到毫巅。
黑袍人本就惊慌失措,脚下又是冰面,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绊,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平衡,发出一声惊骇的尖叫,脸朝下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雪泥地里,滑出去好几米远,一时挣扎不起。
赛琳娜赶至。
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黑袍人身上,但只是在靠近的瞬间,手腕猛地一抖——
一声低沉而奇异的嗡鸣响起,仿佛教堂钟声被压缩在了方寸之间。
包裹着圣裁之矛的厚布应声滑落,露出了其下那螺旋雕刻着净罪祷文、流淌着温润银光的矛身,以及那荆棘十字架形状、悬浮着半透明灵髓符文的矛尖。
纯粹而圣洁的光芒自矛身散发出来,并不刺眼,却带着一种无形的、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,如同一座小型圣坛。
黑袍人刚刚撑起一点的身体骤然僵住,他能感受到背后那凝聚的神圣力量。
所有的挣扎和逃跑的念头,在源自本能的恐惧面前,瞬间瓦解。
赛琳娜微微喘息着,银发因刚才的奔跑有些散乱,她居高临下,目光扫过对方肮脏的袍服,问出了那个萦绕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:
“告诉我...关于艾莉诺·银辉的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