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心缓缓吸了一口气,森林那带着血腥和焦糊味的空气涌入肺部。他双手微微举起,让步枪在胸前自然垂下,然后用带着刻意压低的平静语气开口道:“我不是伐木队的人。”
“伐木队?这群土匪做的的事,伐木队比起来都是十只鹿身上的一根毛!你说你不是他们的人?那就是教廷的走狗!”那声音再次传来,这次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杀意,如同寒冰刮过骨缝。“总之,遗言就省省吧。你既然已经踩中了‘噬魂藤’——不动会死,动也会死。”
噬魂藤?称呼一心是人类?与教廷敌对?虽然无法目视确认身份,但种种迹象表明来者肯定是这片密林的原住民——精灵。当然,所谓的噬魂藤致死多半也就是虚张声势,即便确实有毒,一心的作战服也能够完全隔绝。
总之,对一心来说,这个人绝非敌人,很可能是一位潜在的盟友。他立刻就想到了在金穗镇时击杀法师霍夫曼时搜到的异型纹章,自那时开始就一直放在背心的副包里,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能派上用场——死马当活马医吧。
“等等!我杀了戴这个纹章的人!”一心提高声音,确保自己的声音能清晰地穿透林木的间隙,同时左手快速而精准地探入战术背心的一个副包,掏出一物,猛地朝最初的箭矢射来的大致方向抛去——虽然与人声的方向不同,但至少可以确定那里有人。
“教廷走狗的内斗...”林中传来弓弦被骤然攥紧的纤维摩擦声。那声音压抑而颤抖,仿佛某种濒临崩断的神经。接着才是那声冷笑,比之前更加尖利刺骨,像冰锥狠狠凿进冻土:“...与我何干?”
冷笑在林中回荡,但一心敏锐捕捉到箭矢破空的方位,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吸气声——仿佛那枚坠落的纹章,勾起了某段血色的记忆。短暂的死寂中,杀机如潮水般退去半分。
“你的名字...和目的,”她的声音从更高处的树冠传来,带着冰瀑倾泻般的压迫感,“三句话。多一个字——” 她扣箭的手套,警告性地擦过箭簇锋刃,发出一声轻如耳语却令人汗毛倒竖的金属刮擦声,“下一箭会替你回答。”
一心深吸一口气,护目镜后的绿瞳扫视着上那片杀机四伏的绿色,缓缓开口,声音清晰,每一个字都穿透了林间的死寂:“我叫一心,是来提供帮助的——我知道你们肯定需要,带我去你们的据点,我能证明我的价值。嗯...如果我要与精灵游骑兵为敌,我现在应该在火堆前玩弄你们身上的绿甲,而不是等着和你们交涉...”
短暂的沉默,仿佛连森林都在屏息等待那个冰冷声音的裁决。几片被箭矢震落的树叶,打着旋,无声地飘落在积满腐叶的地面上。
不远处一棵挂满藤萝的巨大铁杉树后,一个身影如同林间凝聚的幽影般浮现——在精灵法术的加持下,她出现的方向和之前的人声出处完全不同。
而且,现场实际上只有她一人。
她极高挑,近乎一米七的修长身形上,墨绿色的贴身皮甲并非厚重板甲,而是由某种坚韧的活化藤蔓与鞣制林蜥皮复合编织而成,紧贴着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肩背线条,腰肢却收束得惊人纤细。皮甲肩部蚀刻着永青王国徽记——交缠的世界树枝蔓,此刻在复杂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微光。
淡金色长发如晨光织就的绸缎披散在身后,其中还有一缕似晨光织就的绸缎般利落的细辫,发辫中段系着一条褪色的靛蓝色绸带,带角绣着几乎磨平的藤蔓暗纹——也是永青王国藤蔓徽记。
当她微微偏头时,左耳尖一道细小的、如同被锐物精准削过的缺口清晰可见,是她幼年时流矢留下的永恒勋章。
她手中那张长约一米五长弓造型古朴流畅,深邃暮夜蓝色的木质弓臂上流淌着仿佛活物般的淡银色脉络。一支漆黑的箭矢虚搭弦上,弓弦竟隐隐泛着月华般的朦胧光晕。
她只露出小半张侧脸,皮肤是精灵特有的、初雪般冷冽的白,透着一丝战斗后的薄红。鼻梁如精心雕琢的玉石般挺直,淡粉色的唇紧抿着,下唇中央有一道细微却深刻的咬痕。
而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——青绿色的瞳孔,边缘却晕染着一圈碎银般的冷辉,如同翡翠镶嵌在寒铁之中。此刻,这双眼睛穿透枝叶的缝隙,如同锁定猎物的夜枭般扫向一心。
那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,其中翻涌着审视的冰刃、刻入骨髓的警惕,以及一丝被强行压下的、源于种族血仇的沸腾敌意。随即,她足尖在虬结的树根上轻轻一点,身形如同被林风卷走的落叶般向后飘退,留下一句低语在绿叶气息中弥漫:
“跟我来吧...别耍花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