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砰!”
一声闷响。皮囊破裂,浑浊的、散发着浓烈劣质酒气的液体瞬间泼了税吏满头满脸。
“啊——!我的眼睛!臭婊子!你找死!”税吏捂着脸惨叫起来,酒液混着泥浆流进他的嘴里、眼里。另外两个税吏愣了一下,随即暴怒,拔出腰间的短棍和赎罪鞭。
莉莉安一击得手,没有丝毫犹豫,转身就想推开身后的孩子让他们快跑。但她的动作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酗酒显得虚浮踉跄。
那个被泼酒的税吏已经抹了把脸,眼中凶光毕露,一把揪住了她修女袍的后领,巨大的力量将她狠狠掼回泥地里。
“莉莉安姐姐!”两个孩子吓得大哭。
莉莉安重重摔在泥泞中,泥水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。
腰间那个破裂的酒袋彻底瘪了下去,浑浊的酒液汩汩流出,迅速渗入身下的泥土。浓烈的劣质酒气弥漫开来,混合着泥土的腥味。
莉莉安看着身下迅速被泥浆吞噬的酒液,那双燃烧着怒火的血瞳里,某种东西突然熄灭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和...贪婪。
她甚至忘了身后的威胁,像一条濒死的鱼,竟然挣扎着俯下身,伸出苍白的手指,徒劳地想去捧起那混着泥浆的酒水,甚至本能地张开嘴,试图去舔舐——
“我的酒...我的酒啊!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破碎而绝望,仿佛失去的不是烈酒,而是赖以维生的全部希望。
泥浆沾满了她的下巴和脸颊,狼狈不堪。
就在这时,一道阴影覆盖了她俯身舔舐的动作。
一双沾满长途跋涉尘土、却异常结实稳固的军靴,稳稳地踏入了她视野边缘的泥泞中,正好踩在那一小滩尚未完全渗入泥土的酒渍上。
莉莉安的动作僵住了。她沾满泥浆的手指还悬在半空,粘稠的液体从指尖滴落。
一股混合着染料、硝烟和汗水的、陌生又熟悉的气息,伴随着军靴踏地的沉稳声响,钻入她被酒精和绝望麻痹的感官。
她极其缓慢地、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僵硬,抬起了头。
泥水顺着她亚麻色的发梢滴落,划过苍白脸颊上那粒褐色的泪痣。
那双燃烧后又熄灭的血瞳,此刻蒙着一层水汽,茫然地向上移动。
视线掠过沾着泥点的深色裤腿,磨旧的粗麻布外衣,最终定格在来人的脸上。
帽檐的阴影下,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她。那双眼睛,在昏暗的苔木镇黄昏中,呈现出一种冷兵器般的青灰色,平静无波,却又像深潭,映照着她此刻全部的狼狈与绝望。
时间仿佛被拉长。
巷子里税吏的咒骂、孩子的哭声、远处镇民的窃窃私语,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。
莉莉安的嘴唇微微颤抖着,沾着泥浆和酒液的唇瓣翕动了几下,却没有发出声音。
那茫然的眼神逐渐聚焦,血瞳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艰难地复苏,一丝微弱的光亮挣扎着穿透了酒精的迷雾和绝望的阴霾。
然后,那光亮骤然变得清晰、炽热,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和...滔天的委屈。
脏污的脸上,泥浆和泪水混在一起,蜿蜒流下。她死死地盯着阴影中的那双眼睛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,像是濒死的人终于吸入了氧气。
“整...整整两个月十四天!”她的声音陡然拔高,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,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浓烈的酒气和压抑到极致的哭腔,像一把刀,狠狠捅破了小巷压抑的空气,“你怎么才回来啊!”
“哪有那么久啊!才半个月吧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