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膳设在御花园临近太液池的水榭中,景色宜人,气氛却算不上热络。
怜舟沅宁居主位,慕容兰香与慕容珩分坐两侧。宫人们布菜斟酒,悄无声息。慕容兰香言行举止依旧得体,言语间多是感念皇恩,关心慕容珩孕期琐事,偶尔提及几句无关紧要的朝堂趣闻,分寸拿捏得极好,丝毫不露破绽。
慕容珩对姑母的问询一一作答,偶尔望向怜舟沅宁的目光带着恰到好处的倾慕与依赖。
怜舟沅宁并不多言,只是偶尔颔首。
就在宫人传膳的间隙,一阵轮椅碾过青石板路的细微声响传来。
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宫人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慕容璟,缓缓向亭子行来。他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长袍,面容苍白消瘦,眼神却算不得和善。
“姑母难得进宫,却也不到弦月阁来,侄儿心中思念的紧,只得不请自来,还望陛下莫要怪罪。”
怜舟沅宁目光微闪,并未露出意外之色,只淡淡道:“璟侍君也来了?倒是难得。孙德阳,添个座。”
谢陛下。”慕容璟的声音嘶哑干涩,他被人推至亭边,并未看怜舟沅宁,目光依旧死死锁在慕容兰香身上,那里面翻涌着刻骨的恨意与讥诮。
慕容珩看到慕容璟出现,心中也是一惊,下意识地看向怜舟沅宁,却见她神色平淡,似乎早有预料。他立刻明白,这是陛下有意为之,要将这潭水搅得更浑。
人依言在慕容珩下首添了座位,将慕容璟的轮椅推至桌边。
慕容兰香脸上的得体笑容僵硬了一瞬,眼底迅速掠过一丝阴鸷,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沉稳覆盖。
她放下银箸,目光转向慕容璟,语气带着长辈的关切,却透着一股疏离的冰冷:“璟儿,你身子不便,何必亲自过来?好生在自己宫中休养才是正理。”
慕容璟嗤笑一声,那笑声干涩刺耳,“姑母说得是。只是侄儿听闻姑母入宫,心中实在思念得紧。想起幼时姑母常教导我们,家族血脉,最是亲厚,当相互扶持。可如今……”
他的目光转而回到慕容珩身上,随即又恢复平静,话语里显然意有所指,“姑母眼中,怕是只剩下有用的子侄了吧?如我这般的废人,自然是连看一眼都嫌多余了!”
他这话说得极其露骨,几乎是指着鼻子骂慕容兰香刻薄寡恩,利用完即弃。
慕容珩脸色微白,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。
怜舟沅宁端坐主位,慢条斯理地用银匙搅动着碗中的羹汤,仿佛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幕与她无关,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。
“璟侍君!”慕容兰香声音沉了下去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,“陛
然而,慕容璟今日显然是豁出去了。他非但没有收敛,反而笑得更加悲凉愤懑:“体统?姑母跟我讲体统?当年是谁将我送入这深宫?又是谁在我失去价值后,任由旁人作践,甚至……让我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?!”
他猛地抬手指向慕容珩,声音凄厉,“而他!我的好堂兄!姑母精心培养的棋子!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?姑母难道心里不清楚吗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