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温暖的内室,素弦和拂冬悄无声息地奉上热茶与点心后,便识趣地退至外间候着。
怜舟沅宁扶着阿玖在软榻上坐下,又为他掖好腿上的薄毯。
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依赖地靠着她,反而微微蜷缩着身子,双手无意识地绞着毯子边缘,方才在外面强装的镇定早已消失无踪,只剩下一种近乎惶恐的不安。
殿内一时寂静,只闻烛火轻微的噼啪声。
“陛下,臣侍这些年,一直有些事瞒着您……”阿玖微微抬起头,却又很快无措地低下,“若臣侍今日说了,您能不能不恼臣侍。”
怜舟沅宁看着他这副模样,心中已猜到七八分。
她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伸手,将他那双因用力绞紧而指节泛白的手轻轻握住,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。
“朕在你心里,便是那般不容人、会随意恼了你的人吗?”她的声音放得极缓,“无论何事,你说与朕听。天大的事,有朕在。”
掌心的温暖和话语中的坚定,像是一道微弱的光,照进了阿玖被恐惧笼罩的心底。
他深吸了一口气,仿佛要将积压了十数年的沉重尽数吐出,却又被那无形的巨石堵得胸口发疼。
“臣侍曾经同陛下说过……臣侍的父亲……臣侍的父亲曾经为一个负心薄幸的女子所抛弃,因此凄苦一生,那个女人……”
阿玖闷闷咳了两声,但是还是努力地保持着冷静,“抛弃臣侍父亲的人,正是桑南女王……明青璃。”
只是说完这句话,阿玖的呼吸便变得急促起来。
“好了好了,若是回忆会难受的话,便不说了。”怜舟沅宁急忙给他递来了温热的茶水润润嗓子。
“不妨事……”阿玖固执地摇了摇头,仿佛不将这颗埋在心底多年的毒刺彻底拔出,他便永远无法真正喘息。
他借着怜舟沅宁的手,勉强咽下一口温水,润了润火烧火燎的喉咙,继续说了下去,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平静,却比哭泣更让人心疼。
“臣侍身上……流着她一半的血……这是臣侍无论如何都洗刷不掉的耻辱。”他空洞的眸子茫然地睁着,里面没有焦距,只有深不见底的痛苦,“爹爹临终前,攥着臣侍的手,烧得糊涂了,还在喃喃问她为什么要丢下我们……他到最后,念着的还是那个女人的名字……”
他的呼吸再次变得粗重,身体微微发抖,旧日的伤痛与对生母的怨恨交织,几乎要将他吞噬。
“臣侍恨她!恨她明明有了夫君,有了家室,为何还要来招惹爹爹!恨她明知爹爹有了身孕,却能那般绝情地一走了之!恨她让爹爹从云端跌落泥淖,熬干了心血,最后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!”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尖锐的恨意,却又在下一秒因为情绪的剧烈起伏而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,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潮。
怜舟沅宁连忙将他揽住,掌心贴在他单薄的背脊上,一下下顺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