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到他呼吸平缓些许,才将目光落在静檀身上,“阿玖昨日来请安,可说了些什么?凤君精神如何?”
静檀忙道:“回陛下,柔侍小主很是恭敬,特意来谢过殿下照拂,也恭贺殿下有孕之喜。柔侍小主待了约莫一炷香时间,期间殿下略感不适,柔侍小主瞧着脸色也有些苍白,说……说是冬日湿寒,手疼得厉害,便先告退了。”
“手疼?”怜舟沅宁心头一跳。陈清策在昭宁殿分明说的是阿玖腿疼的紧,还在雪中摔了一跤。两人所言,竟对不上!
她脑中瞬间闪过陈清策的话——“臣侍瞧着柔侍脸色不大好……总觉得有蹊跷。” 还有静檀方才那句“柔侍小主瞧着脸色也有些苍白”。
阿玖是何等隐忍的性子?若非痛极难忍,绝不会显露分毫,昨日却接连两次失态。
只是怜舟沅宁心中清楚阿玖虽出身舞坊,但是为人磊落,绝不会行暗害之事,那他便是发现了什么。
怜舟沅宁动作轻柔地替沈复掖好被角,又沉声对知微、静檀道:“好生伺候着,寸步不离。有任何异样,即刻来报,不得延误!”
“奴才遵旨!”
怜舟沅宁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沈复憔悴的睡颜,胸中疑云翻滚,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和焦灼,转身离开了镜宸宫。夜色已浓,寒风刺骨,她裹紧了身上的大氅,只带了孙德阳和絮棠朝着棠棣苑的方向走去。
—棠棣苑—
更深露重,棠棣苑内一片死寂。拂冬几人正垂头丧气地围坐在廊下的火炉旁。
前些日子小主精神才好了些许,昨日从镜宸宫回来后脸色又差得很,又同前些日子一样不怎么吃东西,甚至也不肯说话了,昨夜睡得也不好,今日又是喝了加量的安神汤才勉强浅眠。
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。
怜舟沅宁也不管廊下的几人,径自往阿玖的寝宫走去。
阿玖虽是好不容易睡着,脑子里却满是乐坊阴暗潮湿的偏房里,师兄枯槁如鬼的脸。
“小玖……听师兄的话……后宅……吃人……”
师兄气若游丝的声音,混合着在诏狱里听到的、那些被酷刑折磨濒死之人的绝望呻吟在阿玖的脑海中疯狂交织、冲撞。
“不……不要……”阿玖在梦魇中痛苦地挣扎,额上冷汗涔涔,身体无意识地抽搐,使不上力气的手指拼命想要抓住身前的毯子,忽然喊出一声,“我不知道……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……”
怜舟沅宁站在床边看到他这样子时,心中忽然泛起阵阵怜惜,可心中终究是理智占据主导地位。
阿玖到底知道了什么?他在怕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