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五点四十五分，生物钟比闹钟早醒了三分钟。江念熙睁开眼时，窗帘缝隙里漏进一缕极淡的晨光，像给深色的卧室镶了道银边。身侧的位置已经微凉，周航总是这样，不管前一晚回来多晚，清晨都雷打不动地早起——刑警队的作息，十几年下来早刻进了骨子里。
她轻手轻脚地起身，怕吵醒还在熟睡的两个孩子。主卧隔壁是儿子周庭萧的房间，虚掩的门缝里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，再过一个半小时，这孩子就要被叫醒，跟着她一起去学校；最里面的小房间住着女儿周青禾，五岁半的小姑娘睡觉不老实，多半又把被子踢到了床尾，江念熙想着，等会儿洗漱完得去给她掖好被角。
刚走到客厅，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小米粥香味，顺着香味往厨房走，只见周母正站在灶台前，手里拿着锅铲轻轻搅动着锅里的粥，周父则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，剥着新鲜的大蒜，面前的盘子里已经剥好了一小堆，白胖胖的，格外整齐。
“爸，妈，你们怎么起这么早？”江念熙惊讶地说，往常都是她早起做早餐，公婆一般会多睡一会儿，到六点半左右再起床。
周母转过身，笑着说：“昨晚跟你爸商量着，今天早点起来给你们做顿早餐，你平时又要上班又要带庭萧上下学，太辛苦了。再说你爸闲着也是闲着，正好能帮你分担点接送青禾的事。”
周父也抬起头，放下手里的大蒜，说：“是啊，念熙，你别太累了。以后庭萧你带着上下学，青禾就交给我，我每天送她去幼儿园，下午再去接她回来，这样你也能轻松不少。”
江念熙心里一阵温暖，眼眶有点发热，她走过去，从周母手里接过锅铲，说：“妈，您歇会儿吧，还是我来做，您跟爸去客厅坐会儿。也谢谢您，爸，有您帮忙接送青禾，我确实能省心很多。”
“不用，不用，”周母摆摆手，把她往旁边推了推，“我跟你爸都已经起来了，也没什么事，就让我们来做吧。你快去洗漱，洗漱完了就能吃饭了。”
江念熙拗不过公婆，只好点点头，转身去卫生间洗漱。洗漱完，她走进厨房，看到周母已经把小米粥盛好了，放在餐桌上，周父则在切葱花，准备做葱花鸡蛋饼。
“妈，我来烙饼吧，您去歇会儿。”江念熙说着，拿起放在案板上的面粉，准备揉面。
“好，那你烙饼，我去给航航泡杯浓茶。”周母点点头，转身去拿茶叶和枸杞。她知道周航胃不好，却总因为熬夜办案需要提神，每天早上喝一杯浓茶能帮他缓解疲劳，还特意在茶里放两颗枸杞，多少能补一点。
这时，周航从卧室里走了出来，他刚洗漱完，头发还有点湿润。看到厨房里忙碌的父母和妻子，他笑着说：“今天这是什么好日子？这么早就闻到香味了，看来我今天有口福了。”
“就你嘴甜。”周母白了他一眼，语气里却满是宠溺，把泡好的浓茶放在餐桌上，“快坐下歇会儿，粥和饼马上就好。对了，你爸说以后由他负责接送青禾上幼儿园，你跟念熙也能轻松点。”
周航愣了一下，随即看向周父，笑着说：“爸，您年纪也不小了，每天接送青禾来回跑，会不会太辛苦？”
“不辛苦，不辛苦，”周父摆摆手，“我每天在家也没什么事，接送青禾正好能活动活动筋骨，再说青禾那丫头这么可爱，我也乐意带她。”
周航心里一阵感动，点点头说：“那好吧，爸，您路上注意安全，要是觉得累了，就跟我们说，我们再想办法。”
周航走到江念熙身边，从身后轻轻抱住她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：“今天上午有个会，中午可能回不来吃饭。”
“知道了，”江念熙侧过头，鼻尖蹭到他的脸颊，“昨晚又没睡好？眼下都有黑眼圈了。”
“老毛病了，不碍事。”周航笑了笑，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，“对了，爸说今天送完青禾，想回乡下看看老邻居，妈也想跟着去，你上午没课的话，能不能帮忙送他们一趟？”
“没问题，”江念熙点点头，“我上午两节课，都是语文，十点半就结束了，结束后我去接你们，送完你们再回学校准备下午的课。”
“辛苦你了。”周航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了个吻，然后拿起桌上的浓茶喝了一口，“对了，庭萧最近数学好像有点吃力，你平时带着他上下学，路上有空多跟他聊聊，辅导辅导他，我这阵子实在抽不开身。”
“放心吧，我已经跟他数学老师沟通过了，每天晚上让他做两道额外的练习题，路上也会跟他复习当天学的知识点，慢慢应该能跟上。”江念熙把揉好的面醒在盆里，盖上保鲜膜，“你也别太拼了，都五十岁的人了，身体要紧。”
周航“嗯”了一声，没再多说，转身走到周父身边，帮着他切葱花。一家人在厨房里忙碌着，虽然空间不大，但气氛却格外温馨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，夹杂着彼此的欢声笑语，构成了一幅最寻常也最动人的人间烟火图。
六点半，葱花鸡蛋饼终于烙好了。金黄的饼在盘子里堆得像小山一样，散发出浓郁的葱花和鸡蛋香味，小米粥也熬得软糯香甜，配上周母提前腌制好的小咸菜，简单又可口。
江念熙去叫两个孩子起床。周庭萧最先被叫醒，他揉着眼睛走出房间，穿着一身蓝色的校服，头发还有点乱糟糟的：“妈妈，好香啊，今天吃葱花饼吗？”
“是啊，”江念熙笑着摸了摸他的头，“快去洗漱，洗漱完就能吃饭了，吃完我们一起去学校。”
周庭萧点点头，转身跑进卫生间。没过多久，周青禾也醒了，她穿着粉色的小睡衣，揉着眼睛走到厨房门口，奶声奶气地喊：“妈妈，我也要吃饼饼，爷爷，今天是不是你送我去幼儿园呀？”
周父放下手里的葱花，走过去抱起孙女，在她脸上亲了一口：“是啊，我们禾禾真聪明，今天爷爷送你去幼儿园，还带你去买你喜欢的草莓味糖果好不好？”
“好~”周青禾用力点点头，脸上满是开心的笑容，“谢谢爷爷！”
江念熙放下手里的盘子，走过去帮周青禾理了理睡衣，说：“禾禾快去跟哥哥一起洗漱，妈妈给你留了最大的一块饼。”
周青禾从周父怀里下来，蹦蹦跳跳地跑进卫生间。
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，热热闹闹地吃着早餐。周庭萧一边吃着饼，一边跟周航说：“爸爸，我们学校昨天举办了运动会，我参加了一百米赛跑，得了第三名。”
“是吗？我们庭萧真厉害！”周航放下手里的筷子，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，“有没有想要的奖励？爸爸有空给你买。”
“我想要一套《水浒传》的连环画，我们班同学有一套，特别好看。”周庭萧眼睛亮晶晶地说。
“没问题，”周航点点头，“等爸爸这阵子忙完了，就带你去书店买。”
周青禾看着哥哥和爸爸说话，也不甘示弱地举起手里的小勺子：“爸爸，我昨天在幼儿园画了一幅画，老师还表扬我了呢！我画的是我们一家人，有爸爸、妈妈、哥哥，还有爷爷和奶奶。”
“哦？我们禾禾这么棒啊！”周航笑着看向女儿，“画的是什么呀？回家给爸爸看看好不好？”
“好！”周青禾用力点点头，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。
“真乖。”周母笑着给周青禾夹了一块鸡蛋，“禾禾多吃点鸡蛋，长得高高大大的，以后跟哥哥一样厉害。”
周父也给周庭萧夹了一块饼，说：“庭萧，你现在是五年级的学生了，学习要努力，不能贪玩，每天跟着你妈妈上下学，要多听你妈妈的话，帮你妈妈分担点家务，知道吗？”
“爷爷，我知道了，我会努力学习的，也会帮妈妈做家务的。”周庭萧点点头，认真地说。
早餐在温馨的氛围中结束，七点十五分，周航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。他走到门口，又回头叮嘱江念熙：“上午送爸妈去乡下的时候，路上注意安全，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。”
“知道了，你在外面也注意安全，办案的时候别太冲动。”江念熙帮他理了理衣领，“晚上尽量早点回来，孩子们都想你了。”
“好。”周航点点头，弯腰抱了抱周庭萧和周青禾，“爸爸去上班了，你们在学校和幼儿园要乖乖的，听老师的话。庭萧，你要照顾好妈妈和妹妹，知道吗？”
“爸爸放心吧，我会照顾好妈妈和妹妹的！”周庭萧用力点点头说。
“爸爸再见！”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，挥着小手跟周航告别。
周航走后，江念熙开始收拾餐桌。周母想过来帮忙，被她拦住了：“妈，您坐着歇会儿吧，我来收拾就行，您跟爸准备准备，等我送完庭萧去学校，回来就送你们去乡下。”
“那好吧。”周母点点头，坐在沙发上，开始跟周父商量着要给乡下的老邻居带点什么东西。“我看家里还有几盒好茶叶，给张大爷带一盒，他平时就爱喝茶；还有你爸上次买的点心，也给李大妈带点，她小时候还经常给你塞糖吃呢。”
周父点点头，说：“好，再把我们上次从乡下带来的花生和红薯干带上，城里买的不如乡下的香，老邻居们肯定喜欢。”
江念熙很快就把餐桌收拾干净，碗碟放进洗碗机里，然后帮周庭萧检查了一遍书包，确认课本、作业本、文具都带齐了，又给他装了一瓶温水和一个苹果。七点四十分，江念熙牵着周庭萧的手出门，送他去学校。
龙华小学离家里不远，步行大概十五分钟就能到。路上，江念熙一边走，一边跟周庭萧聊着学校里的事，还顺便帮他复习了昨天学的数学公式：“庭萧，昨天学的长方形面积公式是什么？你再跟妈妈说一遍。”
周庭萧想了想，说：“长方形面积等于长乘以宽，对吗？妈妈。”
“对，庭萧真聪明。”江念熙笑着摸了摸他的头，“那如果一个长方形的长是五厘米，宽是三厘米，它的面积是多少呢？”
“十五平方厘米！”周庭萧立刻回答道。
“真棒，”江念熙点点头，“昨天数学老师跟我说，你最近上课注意力不太集中，是不是晚上没睡好？”
周庭萧低下头，小声说：“没有，妈妈，我就是有时候会走神，想昨天看的动画片。”
“动画片可以看，但不能影响学习，”江念熙停下脚步，蹲下身看着儿子，“你现在已经是五年级的学生了，马上就要面临小升初，学习很重要，知道吗？以后每天晚上看完动画片就去写作业，写完作业早点睡觉，好不好？”
“好，妈妈，我知道了，以后我不会再上课走神了。”周庭萧点点头，眼神坚定地说。
“真乖。”江念熙站起身，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。
到了学校门口，江念熙看着周庭萧走进教学楼，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，才转身往回走。她要赶在八点半之前回家，送公婆去乡下，然后再去学校上课。
八点十五分，江念熙回到家。公婆已经收拾好了东西，两大袋东西放在门口，里面装着给老邻居带的茶叶、点心、花生和红薯干，还有几件换洗衣物。周父正抱着周青禾，在客厅里给她讲故事，周青禾依偎在周父怀里，听得津津有味。
“爸，妈，东西都收拾好了吗？我们可以出发了。”江念熙笑着说。
“收拾好了，收拾好了。”周母点点头，接过周父怀里的周青禾，“禾禾，我们跟爷爷、妈妈一起去送爷爷和奶奶去乡下，然后爷爷再送你去幼儿园，好不好？”
“好！”周青禾用力点点头，搂着周母的脖子，在她脸上蹭了蹭。
江念熙把东西放进车里，然后扶着公婆上了车，自己则抱着周青禾坐在副驾驶座上，发动汽车往乡下驶去。
乡下离市区不远，大概四十分钟的车程。一路上，周母不停地跟江念熙聊着乡下的事，说老邻居家的孙子考上了重点大学，说村头的那棵老槐树又开花了，语气里满是怀念。“你还记得吗？念熙，你刚嫁给航航的时候，我们带你回乡下，你还在那棵老槐树下拍了照片呢，现在那张照片还放在客厅的相册里。”
江念熙笑着点点头，说：“记得，我当然记得，那时候我还说，等孩子们长大了，也带他们来看看这棵老槐树。”
周父也插话说：“是啊，时间过得真快，转眼间庭萧都快十二岁了，青禾也五岁多了，我们也都老了。不过能帮你们接送青禾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，我们也开心。”
“爸，您一点都不老，您和妈身体都这么好，还能帮我们做很多事呢。”江念熙安慰道。
九点左右，汽车到达了乡下的村子。村口已经有几个老人在等着他们，看到周父周母，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。“老周，你们可算回来了！”“嫂子，好久不见，身体还好吧？”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，气氛格外热闹。
江念熙帮公婆把东西搬下来，跟老邻居们打了招呼，然后说：“爸，妈，我上午还有课，十点半要回学校，就不陪你们了。爸，等会儿您送完青禾去幼儿园，直接来这里就行，下午我来接你们回家。”
“好，你快去上课吧，路上注意安全。”周父点点头，“青禾交给我，你放心好了。”
“爷爷，妈妈再见！”周青禾挥着小手跟江念熙告别。
“禾禾乖，听爷爷的话。”江念熙笑着跟女儿和公婆告别后，开车往市区驶去。她看了一眼手表，已经九点十五分了，得快点赶回去，不然会耽误上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