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月的风带着晚春特有的温软，卷着香樟树的碎影扑在江城大学的林荫道上，江逸晨把最后一本专业书塞进背包时，指腹不小心蹭到了扉页上用铅笔画的小太阳——那是江念熙高三那年帮他整理笔记时画的，笔尖力道没控制好，边缘晕着淡淡的灰，像此刻透过树叶缝隙漏下来的阳光，明明灭灭地落在他手腕的军牌挂绳上。
“哥，你磨磨蹭蹭什么呢？陈爷爷都在南门口等十分钟了！”江念熙的声音从宿舍门口飘进来，她穿着浅白色的连衣裙，帆布包里露出半截幼儿园小朋友画的蜡笔画，是外甥陈志鹏昨天特意塞给她的“小熙老师奖状”，画纸上的太阳涂得溢出了轮廓，像个胖乎乎的橘子。她刚从陈家回来，帆布包侧袋里还装着给大姐江念初带的产后专用漱口水，“爸（江哲）刚才打电话说，大姐今天想喝鲜榨梨汁，让我从家里带了两瓶顺路送过去，陈家的营养师也说梨汁能帮大姐润润嗓子。”
江逸晨拉上背包拉链，金属扣“咔嗒”一声扣紧，他回头时正好看见妹妹踮着脚够门框上的通知栏，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。“急什么，幼儿园四点才放学，现在才三点二十，去陈家绕一圈也来得及。”他走过去帮她把那张“优秀实习教师”的奖状取下来，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的温热——应该是刚贴上去没多久，胶水还带着点黏性，“对了，爸（江哲）还说，姐夫陈屿今天推了下午的会，留在陈家陪大姐，家里有营养师和月嫂盯着，让我们不用太担心。”
江念熙接过奖状小心地折好放进帆布包内侧，抬头时眼睛亮闪闪的：“可是鹏鹏说今天要给我看他新搭的积木城堡，万一去晚了他该着急了。”她说着就拉着江逸晨的手腕往外走，路过操场时，正好看见国防生队伍在练队列，迷彩服的身影整齐地掠过草坪，脚步声踩着风的节奏，江逸晨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半拍。
江念熙察觉到他的停顿，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，嘴角弯了弯：“又在想毕业去当兵的事啊？”她早就习惯了哥哥这样的眼神，从大一那年他偷偷报名参加大学生征兵宣讲会开始，每次看到穿军装的人，他眼里都会亮起一种很特别的光，像夏夜草原上的星星，亮得很沉，“爸（江哲）和妈都同意了，你就放心去吧，大姐在陈家有营养师和月嫂照顾，鹏鹏还有语安、语宁两个小外甥女，我每周都会去看他们的。”
江逸晨收回目光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：“嗯，上周跟辅导员聊过了，毕业手续一办完就去武装部报到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，“你也知道，爷爷（江哲的父亲）当年就是在江城军区退的伍，我想去他待过的地方看看。等我到了部队，你要是忙不过来，就跟陈爷爷说，他是姐夫的爸爸，肯定会多照看着大姐和孩子们。”
两人并肩走在香樟树下，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，江念熙踢着路上的小石子，忽然抬头说：“我支持你啊，不过你到了部队可得记得给我寄明信片，还有，冬天要记得穿秋裤，你去年冬天冻得直打哆嗦还嘴硬说不冷。”她说着就笑起来，眼睛弯成了月牙，“我已经跟我们家附近的实验小学签了三方协议，等你去部队的时候，我应该已经开始岗前培训了，到时候我教的小朋友，说不定还能给你写慰问信呢——对了，大姐说等她出了月子，要给你缝两双布鞋，说部队里穿鞋费，陈家的月嫂还说可以帮着一起纳鞋底，能快些做好。”
江逸晨看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睛，心里软得像被温水浸过的棉花。他从小就知道江念熙喜欢孩子，高中时帮邻居带小孩，能坐在地上陪小朋友搭一下午积木，高考填志愿时毫不犹豫地选了小学教育专业，每次说起未来要教的学生，语气里都带着藏不住的期待。“那挺好，”他笑着说，“以后我要是有不懂的题，还能请教江老师。对了，语安、语宁两个小外甥女今天乖不乖？昨天妈说月嫂反馈语宁半夜醒了一次，喂了奶就又睡了，大姐没被吵到吧？”
“去你的，”江念熙轻轻推了他一下，“你可是985大学的高材生，哪用得着我教。”话虽这么说，她的嘴角却一直扬着，帆布包里的蜡笔画随着脚步轻轻晃，像揣着一颗小小的太阳，“月嫂说语安今天特别乖，从早上到现在就醒了两次，吃完奶就安安静静地睡；语宁醒了一次，月嫂抱着哄了五分钟就又睡着了，大姐没被打扰。营养师今天给大姐准备的午餐是鸽子汤和清炒时蔬，说能补气血还不油腻，大姐说味道特别好。”
两人走到南门口时，一眼就看见陈斌靠在白色SUV旁边抽烟，烟蒂夹在指间，没点燃，只是偶尔凑到嘴边抿一下——他知道江念熙不喜欢烟味，每次来接他们都会提前把烟灭了。陈志鹏的小书包挂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，粉色的书包带上面绣着一只小熊，是江念熙去年给外甥买的生日礼物，后座上还放着苏敏准备的婴儿小袜子，“你苏敏奶奶说，昨天看月嫂给两个小重孙女换衣服，觉得之前买的袜子有点松，特意织了几双厚点的，等会儿带去陈家给孩子们换上。”
“陈爷爷。”江念熙挥着手跑过去，陈斌把烟揣回口袋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：“怎么这么慢？鹏鹏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念叨，说要第一个把积木给小熙老师看。”他打开后备箱，把江逸晨的背包放进去，转身时注意到江逸晨手腕上的军牌挂绳，眼神顿了顿，“决定好了？毕业就去当兵？”
江逸晨点点头，拉开车门让江念熙先坐进去，自己则绕到副驾驶座旁边：“嗯，手续差不多都办好了。姐夫今天在陈家陪大姐，辛苦您多跑几趟。对了，陈爷爷，昨天爸（江哲）还说，想跟您下周末一起去渔具店看看，说您上次钓的鱼新鲜，想再给大姐炖汤，让营养师帮忙搭配食谱。”
陈斌发动车子，方向盘轻轻转了个弯，车子平稳地驶离江城大学。“跟我客气什么，”他看着后视镜里的香樟树渐渐后退，声音很沉，“屿儿是我儿子，他媳妇坐月子，我这个当爸的帮忙是应该的。下周末去渔具店的事我记着呢，到时候让你爸（江哲）早点喊我，咱们挑几副好点的鱼钩。你要是到了部队有什么不方便的，跟我说，我认识几个退伍的老战友，说不定能帮上忙。对了，你苏敏奶奶熬了银耳羹，等会儿先去陈家给你大姐送过去，再去接鹏鹏。”
江念熙坐在后座，把苏敏织的婴儿小袜子放在腿上，手指轻轻摸着上面的花纹：“陈爷爷，鹏鹏最近在幼儿园乖不乖？有没有跟小朋友吵架？苏敏奶奶最近是不是常去陈家？营养师和月嫂照顾得周到吗？”
“乖着呢，”陈斌笑着说，“昨天老师还跟我说，鹏鹏主动帮小朋友捡玩具，还把自己的小饼干分给同桌。就是早上起床的时候有点磨人，非要穿你给他买的那双蓝色运动鞋，说那是‘小熙老师同款’。你苏敏奶奶每天都去陈家待一会儿，帮着看看孩子，跟营养师聊聊天，问问大姐想吃什么。月嫂特别专业，两个小重孙女被照顾得白白胖胖的，你大姐也轻松不少。”
车子穿过市中心的步行街，路边的樱花树还剩几朵残花，风一吹就飘落在车窗上，像粉色的雪。江逸晨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，忽然想起大一那年，他和陈斌第一次见面的场景——当时陈斌来学校接江念熙回家，手里拎着一大袋草莓，说是陈志鹏特意让带的，说“给小熙老师的小姨吃”，还带来了爸（江哲）托他转交的生活费。那时候他还不知道，这个看起来有点严肃的长辈，会在之后的几年里，像亲爷爷一样关照他和妹妹，连姐夫结婚、大姐怀孕，都是陈斌和爸（江哲）一起忙前忙后打理琐事，连找营养师和月嫂都是两人一起对比挑选的。
“对了，”陈斌忽然开口，“下下周末是你爸（江哲）的生日吧？我跟你苏敏奶奶商量好了，到时候在陈家办，让你大姐也能一起热闹热闹，营养师说那时候大姐的身体也能稍微活动活动了。鹏鹏说要给你爸（江哲）表演新学的儿歌，你苏敏奶奶已经开始琢磨菜谱了，还让营养师帮忙看看，哪些菜适合你大姐吃。”
江念熙眼睛一亮：“真的吗？那我要提前跟苏敏奶奶说，我要吃两碗米饭。”她转头看向江逸晨，“哥，你到时候可别跟我抢红烧肉，上次你吃了大半盘，我都没吃够。营养师会不会给大姐准备专属的菜啊？我还想尝尝营养师的手艺呢。”
江逸晨笑着点头：“行，不跟你抢，不过你也别吃太多，小心长胖。营养师肯定会给大姐准备合适的菜，到时候咱们也能沾光尝尝。爸（江哲）肯定也想让大姐一起热闹热闹，人多了才像家。”
车子很快就到了陈家小区门口，保安熟稔地打招呼放行，陈斌把车停在楼下，拎着苏敏熬的银耳羹，江念熙抱着婴儿小袜子和梨汁，江逸晨跟在后面，三人一起上楼。刚到门口，就听见里面传来月嫂轻声哄孩子的声音，开门的是苏敏，她手里还拿着刚给婴儿洗好的小毛巾：“可算来了，念初刚才还问你们到了没，营养师刚把下午的加餐准备好，是水果泥和坚果糊。”
走进客厅，就看见江念初靠在沙发上，身上盖着薄毯，陈屿坐在旁边给她剥橘子，两位月嫂分别抱着陈语安和陈语宁，一个在轻轻拍着哄睡，一个在给孩子换尿布，营养师则在厨房门口整理食材，准备晚上的餐食。江哲和林晚星（江逸晨、江念熙的母亲）也在，林晚星正坐在旁边跟月嫂请教照顾婴儿的注意事项，江哲则在看营养师给大姐制定的周食谱。
“爸（江哲），妈，大姐，姐夫。”江念熙走过去，把梨汁递给江念初，把婴儿小袜子交给月嫂，“这是家里带的梨汁，爸说您想喝；苏敏奶奶织的小袜子，说之前的有点松。”
江念初接过梨汁，笑着说：“谢谢你们，刚才还跟屿儿说想喝梨汁呢。月嫂，你把袜子收起来吧，等会儿给语安语宁换上试试。”
林晚星抬头看见他们，笑着说：“念熙来得正好，刚才月嫂还说语宁醒着的时候特别精神，你快来看看。逸晨，手续都跟辅导员对接好了？”
江逸晨点点头：“妈，都对接好了，辅导员说毕业手续一办完就能去武装部报到，大概六月初。”
江哲放下手里的食谱，看向江逸晨：“武装部那边有没有说需要准备什么？要是缺东西跟家里说，我去给你买。陈家的营养师说，你去部队之前要多补补，我让她给你也准备几顿营养餐，增强体力。”
江逸晨心里一暖：“爸，不用麻烦营养师，家里做的饭就好，我身体好着呢。到时候缺东西我再跟您说。”
陈屿剥好橘子，递给江念初一瓣，转头对江逸晨说：“到了部队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，别自己扛着。我跟我爸（陈斌）都认识些人，能帮上忙的肯定帮。家里有营养师和月嫂照顾大姐和孩子，你放心去训练，不用分心。”
陈斌坐在旁边的沙发上，看着月嫂怀里的两个小家伙，笑着说：“这两个小重孙女长得真快，上周看还没这么胖呢，月嫂照顾得真好。老江，你看营养师给念初制定的食谱，下周有你爱吃的红烧鱼，到时候咱们一起尝尝。”
江哲也笑了：“可不是嘛，营养师的手艺肯定好，到时候咱们也跟着沾光。等逸晨走之前，让营养师多准备几顿好的，给孩子补补。”
江念熙凑到月嫂旁边，轻轻看着陈语宁，小声说：“月嫂阿姨，语宁今天好乖啊，都没怎么哭。鹏鹏今天在幼儿园还说，要给妹妹们搭积木城堡呢，等会儿接他的时候跟他说您想他了，他肯定特别开心。”
月嫂笑着点头：“语宁今天特别乖，比昨天还能睡。等鹏鹏来了，肯定能跟妹妹们玩得好。”
几人在陈家聊了一会儿，眼看快到幼儿园放学时间，江逸晨才说：“爸（江哲），妈，大姐，姐夫，我们先去接鹏鹏，晚点再来看您。”
林晚星点点头：“路上慢点，接了鹏鹏别让他疯跑，小心着凉。晚上让你爸（江哲）来接我，我在这里陪你大姐一会儿。”
车子驶离陈家小区时，江念熙还在跟江逸晨说刚才在陈家的事，说营养师准备的水果泥看起来特别好吃，语宁刚才醒了，眼睛睁得大大的，盯着她手里的蜡笔画看，可爱得紧。江逸晨听着妹妹的话，心里暖暖的——有爸（江哲）和妈照看着，有陈家的营养师和月嫂专业照顾，大姐和孩子们都好好的，他去部队也能更安心。
很快就到了阳光幼儿园门口，还没停稳，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幼儿园的栅栏里跑出来，粉色的小书包在背后晃来晃去，正是外孙陈志鹏。“小熙老师！爷爷（陈斌）！”他仰着小脸喊，声音脆生生的，像刚成熟的樱桃，跑近了才看见江逸晨，又兴奋地喊，“逸晨舅舅！你怎么来了？”
江念熙推开车门跑过去，蹲下来抱住他：“鹏鹏今天乖不乖呀？外婆说，妈妈今天想你了，营养师还准备了好吃的水果泥，等周末咱们去看妈妈和妹妹们，就能尝到了。”
陈志鹏点点头，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皱巴巴的糖果，小心翼翼地递给她：“老师奖励我的，我留给小熙老师吃。”他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颗，递给江逸晨，“还有逸晨舅舅的。”接着想起什么，又拉着陈斌的手，“爷爷（陈斌），我今天搭了积木城堡，想给妈妈和两个小妹妹看，我们什么时候去家里呀？我还想跟外公（江哲）说，我今天在幼儿园得了小红花。”
陈斌蹲下来，摸了摸孙子的头：“等周末，我们带小熙老师和逸晨舅舅一起去，好不好？今天妈妈要好好休息，我们不打扰她。到时候也让你外公（江哲）去，听你说小红花的事，还能尝尝营养师做的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