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轮车在老院门口猛地停住,林晚星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子,手腕就被王秀兰狠狠攥住,指甲几乎嵌进肉里。风卷着院角枯草的碎屑往衣领里钻,她下意识往江哲身后躲,却被母亲拽着往前踉跄了两步:“躲什么躲!跟那搬砖的混久了,连亲妈都不认了?赶紧进屋,别在这儿磨蹭!”
江哲拎着两个帆布包快步跟上,包带勒得肩膀发紧——一个装着他俩的换洗衣物,一个塞着给林建国买的止咳糖浆和鸡蛋糕,可这些在王秀兰眼里,显然都比不上“钱”来得重要。
老房子的木门“吱呀”一声推开,潮湿的霉味混着煤烟味扑面而来。林晚星刚站稳,就被王秀兰按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。王秀兰叉着腰站在对面,把搪瓷缸往桌上一墩,茶水溅出的水花打湿了桌角泛黄的旧报纸:“别跟我装糊涂!朝阳买房差七万,你到底拿不拿?”
“买房?”林晚星猛地抬头,手里的帆布包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“不是说爸要做心脏搭桥吗?怎么会是买房?”
王秀兰眼神闪了闪,手往桌上一拍,声音陡然拔高:“你爸那是老慢支犯了!输两天液就好!朝阳这买房是天大的事!小芳家说了,没县城两居室就不结婚!首付十万,家里就凑了三万,剩下七万,你必须出!”
林晚星的指尖悄悄掐进掌心,她没提自己那三万八的存款,只咬着唇摇头:“我没那么多钱……我跟江哲的钱加一起,满打满算才一万。”
“一万?你骗谁呢!”王秀兰冲过来,伸手就去扯她的包,拉链被拽得“咔咔”作响,“你读大学四年就算把钱花光了,当了一年老师,一个月三千,怎么也攒下两万多!再跟同事借点,七万不就凑齐了?你就是不想给你弟花!”
“我读大学的钱,根本不是家里出的!”林晚星猛地抬起头,声音带着压抑多年的委屈,“那四年,我寒暑假进电子厂拧螺丝,周末去书店搬书理货,晚上还去餐厅端盘子刷碗,连学费带生活费都是自己挣的!我没花家里一分钱,凭什么现在要把自己攒的钱都给朝阳买房?”
这话像一记耳光,狠狠扇在王秀兰脸上。她愣了愣,随即又梗着脖子反驳:“自己挣的怎么了?你是老林家的女儿,挣的钱就该帮衬家里!再说了,你当老师一年,就算以前没攒下,现在也该有两万多!跟同事借点怎么了?都是同事,还能不借你?”
“我真的没有。”林晚星的声音发颤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“我住的小单间月租两百,水电五十,每天早餐啃一块五的馒头,午餐在学校吃八块钱的套餐,晚餐要么煮面条要么买块豆腐,当了一年老师,攒下的钱跟江哲的凑一起,真就只有一万。江哲是搬砖的,一个月才两千五,除去房租吃饭,根本没剩的。”她绝口不提自己的积蓄,更没提在深圳安家的念头——她知道,只要松一点口,母亲只会变本加厉。
“搬砖的就不能多挣点?”王秀兰甩开她的手,指着江哲的鼻子骂,“你跟他处对象,他就该帮衬你家!七万都拿不出,算什么男人?林晚星,你读了四年大学,脑子读傻了?放着能帮衬家里的人不找,找个穷光蛋!”
江哲上前一步,把林晚星护在身后,伸手拦住王秀兰:“阿姨,我跟晚星是真心过日子,不是为了帮衬家里才在一起的。我们俩的钱加起来确实只有一万,叔叔的医药费我们能出,但朝阳的买房钱,我们真的凑不出。晚星读大学那么辛苦,您不该这么逼她。”
“我逼她?我这是为了她弟好!”王秀兰推开江哲,又去抓林晚星的手腕,“你今天要是不拿出七万,就别想回深圳!我去你学校闹,让你学生、同事都知道你是个不管弟弟、不孝顺的白眼狼!让你在深圳待不下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