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无歇引着陆云许踏入北凉军营的刹那,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气便裹挟着刀枪的寒冽、硝烟的厚重扑面而来 ——
不是护国军帅帐里裹着油腻的檀香,是纯粹的铁味、汗味与泥土味,像寒冬腊月的北风刮过战场,带着不容置疑的凌厉,让人下意识挺直脊梁,连呼吸都跟着沉了几分。
营垒依山而建,夯土城墙高达三丈,黄土混合糯米汁夯实的墙面坚硬如玄铁,指尖划过能摸到深浅不一的刀痕,粗糙的纹路里嵌着锈蚀的箭簇,有的箭簇半截埋入墙体,露在外面的铁尖早已氧化发黑,却依旧透着当年的锐势。
暗红色的血渍顺着墙缝蔓延,凝结成深浅交错的印记,像干涸的溪流,每一道都诉说着浴血奋战的过往,比任何勋章都更显厚重。
营内道路规整有序,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被常年的马蹄与脚步踏得光滑莹润,却在缝隙里嵌着暗红的血痂与细碎的兵器残片 ——
不是杂乱的堆积,是被人细心清理后仍留有的痕迹,干净得没有半分杂物,透着军人刻在骨子里的严谨与自律。
士兵们身着统一的玄铁铠甲,甲胄上的狼头徽记被打磨得光亮,冷光闪烁间,映出他们挺拔的身影。
有的在操练场列队训练,长枪阵列刺出时如同一体,枪尖同时起落,寒芒连成一片,像移动的钢铁丛林;
“杀!” 的呐喊声震彻山谷,每一声都雄浑有力,不含半分虚浮,透着视死如归的决绝。
有的围坐在一起擦拭武器,动作轻柔而坚定,指尖拂过刀身的纹路,连纹路里的锈迹都剔得干干净净,如同抚摸战友的臂膀,每一次擦拭都带着对武器的敬畏,对胜利的渴求。
汗水顺着他们的下颌线滚落,砸在青石板上,溅起细小的尘点,却没人抬手擦拭,眼神锐利如鹰,不含丝毫杂质。
操练场上,数百名士兵正在演练攻防阵型,前排长枪如林,后排长刀如墙,进退之间毫无拖沓。
长枪刺出时的 “咻咻” 声、长刀劈砍的破空声、铠甲碰撞的脆响交织在一起,没有嬉闹,没有推诿,只有铁与血的碰撞,只有对守护疆土的执着 ——
这才是真正军人该有的模样。
陆云许的目光,最终越过操练的士兵,落在了营中央最高的旗杆上。
一面玄色军旗迎风招展,旗面由坚韧的兽皮鞣制而成,边缘虽有磨损,却依旧挺拔如松。
用朱砂写就的八个大字 “将不畏死,卒不惜命”,笔锋刚劲如刀,没有丝毫拖泥带水,墨色与朱砂交融,在阳光下泛着厚重的光泽 ——
那是宁无尘的亲笔,他曾在岳沉舟的枪魂中见过这字迹,如今放大在军旗上,更显铁血与坚守,与丹田内岳沉舟枪魂中的意志隐隐契合。
风卷着军旗猎猎作响,声响如战鼓擂动,八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像是在无声宣告着北凉军的军魂,每一次飘动都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。
陆云许站在军旗下,望着那遒劲的笔锋,心中百感交集。
护国军帅帐里,檀香掩盖下的贪污账本、付弓虽漫不经心擦拭的灵茶盏、涩军摔碎的羊脂玉扳指,一幕幕在眼前闪过;
南六楼阴暗潮湿的牢房里,凝结的水珠、发霉的稻草、玄铁锁链上的符文,还有林卫国苍白的脸,挥之不去;
西线防线上,弟兄们倒下时不甘的眼神、贫民窟被战火吞噬的矮屋、陈婆婆手边温热的窝头,那些因蛀虫贪婪而陨落的生命,像钢针般扎在心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