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得轻描淡写。但烨翎琳看见他左手虎口处新鲜烫伤。
和他额角细密汗珠。这罐看似简单粥。对如今力量尽失他而言。恐怕并不轻松。
“以前……”她顿了顿。“在寺庙里。也自己做饭?”
“有斋堂。”他简短道。又舀起一勺粥。吹了吹。“修行之人。不重口腹之欲。”
所以她从未见过他下厨。无论是那个高高在上圣僧。还是后来那个随心所欲堕佛。口腹之欲。不在他考量范围内。
“那怎么……”她目光落在那罐粥上。
厉容殇抬起眼。赤瞳在晨光中显得有些浅淡。却依旧深邃。“你需要进食。”他语气平淡。像在陈述一个事实。“孩子也需要。”
他目光在她尚未显怀小腹上一扫而过。很快移开。但那一瞬间专注。没有逃过她眼睛。
原来是因为她和孩子。
心底那点酸涩再次蔓延开。夹杂着一种复杂难言情绪。她低下头。默默喝掉他递过来最后一勺粥。
陶罐见了底。
他放下勺子和空罐。走到水缸边。舀起冷水。清洗用具。动作依旧生疏。水花溅湿他僧衣下摆。他也毫不在意。
烨翎琳看着他在简陋灶台前忙碌背影。看着这个曾让三界震颤男人。
如今被困在这方寸之地。为她洗手作羹汤。一种奇异感觉油然而生。
“厉容殇。”她忽然开口。
他停下动作。没有回头。“嗯?”
“我们……”她犹豫了一下。声音很轻。“要在这里待多久?”
他沉默片刻。继续清洗陶罐。“等你身体养好。等孩子稳定。”他顿了顿。声音低沉下去。“外面……还不安全。”
天帝虽死。但天庭残余势力未清。仙魔两道也不会放过他们这两个“异数”。如今他力量未复。带着身孕她。贸然出去就是送死。
这处荒村。是他们唯一能暂时栖身港湾。
“哦。”她应了一声。不再说话。
他洗好陶罐和勺子。用破布擦干手。走到她面前。低头看了看她脸色。“还饿吗?”
她摇摇头。
他伸手。似乎想碰碰她脸颊。但看到自己手上还未干透水渍和可能残留煤灰。动作顿住。收了回去。
“再去睡会儿。”他声音依旧沙哑。却带着不容置疑。“这里我来收拾。”
烨翎琳看着他转身又走向灶台背影。看着他僧衣上那抹刺眼煤灰。忽然觉得。这破败农舍。
这清淡米粥。这沾着烟火气男人。比任何佛堂魔宫。都更让她心头发烫。
她扶着墙。慢慢走回里屋。在躺下前。最后看了一眼门外。
厉容殇正弯腰。用扫帚清理灶台前洒落柴灰。阳光落在他背上。勾勒出坚实轮廓。
那上面不再有浮动梵纹或狰狞黑鳞。只有简单僧衣。和生活的痕迹。
她闭上眼。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淡淡米香。和一丝若有若无。
属于他冷冽气息。混合着烟火味道。
原来堕佛弑天之后。是这般人间烟火。
原来他给的。不只有痛和疯狂。还有这样一罐。吹凉了送到她唇边白粥。
比噬心蛊甜。
她蜷缩在干草铺上。手掌轻轻覆住小腹。在米香余味中。再次沉入睡眠。这一次。
梦里没有血色和杀戮。只有灶膛里跳跃温暖火光。和一个蹲在灶前。为她熬粥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