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清晨的校场上,龙弈将那袋掺了砂粒的粟米倒在石碾上。赵勇推着碾子缓缓转动,银须上沾着的谷糠随着动作簌簌落下:“弟兄们都看清楚了,这就是有人想让咱们吃的粮食。” 他的铁枪往碾盘上一戳,枪尖挑出粒饱满的粟米,“咱们护民军,不管是赵家人、南楚人,还是秦地来的弟兄,都该吃一样的米,流一样的血。”
南楚校尉们忽然齐刷刷地单膝跪地,甲胄碰撞的脆响在晨雾里格外清晰。最年长的那位捧着令牌上前:“我等愿听统领调遣,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!”
龙弈扶起他时,注意到远处的烽燧又燃起新的烟火。这次的烟色是淡紫色,按之前破译的秦军密语,是粮草队被袭的信号。“赵彻将军,” 他忽然转身,玄色披风在晨光里展开,“你带五千人去落马坡东侧,那里的峡谷适合设伏。”
“那秦军的主力……” 赵彻的弓已经搭在肩上。
“交给我。” 龙弈的目光落在西北方的烽燧上,“王翦以为咱们会去救粮草队,定会在半路设伏。咱们偏要反其道而行,直捣他的中军大营。”
出发前,阿婷往龙弈的行囊里塞了包硝石。姑娘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写了个 “水” 字:“秦地的硝石遇水会发热,你若找不到引火物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 龙弈握住她的手,护腕上的缠枝纹硌着掌心,“等我回来,陪你去看燕回山的秋枫。”
秦军的中军大营扎在落马坡西侧的平原上,帐篷连绵如白色的海。龙弈的队伍借着晨雾的掩护,悄悄摸到营寨外的壕沟边。项云的铁枪挑着捆浸透桐油的柴草,老人的银须在雾气里若隐若现:“老规矩,火攻为先。”
就在这时,营寨里忽然响起号角声。王翦的大旗在中军帐前升起,旗下的人影手持长戟,显然是早有防备。“果然有诈!” 赵勇的铁枪往地上一顿,“他们的粮草队是幌子!”
龙弈望着营寨深处忽然亮起的火把,那些火把组成的图案,竟与博望城粮仓的布防一模一样。他忽然明白,有人把粮仓的布防图传给了秦军。“撤到峡谷!” 他的短刀指向赵彻设伏的方向,“那里有咱们的人!”
退到峡谷时,秦军的追兵果然如潮水般涌来。赵彻的火箭从两侧的山崖上射下,带着哨音钻进敌阵,燃起的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。就在这胶着之际,峡谷深处忽然传来隆隆的水声 —— 是凌丰!少年带着山民凿开了山涧的堤坝,洪水裹挟着碎石奔涌而下,瞬间冲乱了秦军的阵脚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 龙弈看见凌丰的银枪上缠着水草,枪尖还挂着条挣扎的鱼。
“苏雅说你可能需要支援。” 少年的脸上沾着泥污,却笑得灿烂,“她还说,这峡谷的石壁里藏着硫磺矿,用火折子就能……”
话音未落,项云的铁枪已经挑着火把冲向石壁。老人的袍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银须在火光中泛着金红:“让秦军尝尝咱们的厉害!”
硫磺遇火的爆鸣声震得峡谷嗡嗡作响,秦军的惨叫声被硝烟吞没。龙弈站在崖边,望着王翦的大旗在混乱中倒下,忽然感到一阵轻松。阿婷的护腕在他手腕上轻轻晃动,像个温柔的提醒。
暮色降临时,众人坐在峡谷的火堆旁。项云正在给南楚校尉们分发干粮,赵勇则教新兵如何辨认硝石的颜色,凌丰和苏雅蹲在溪边清洗伤口,月光透过树梢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。
龙弈望着跳动的火焰,忽然明白,真正的堡垒从来不是用砖石砌成的。当人心凝聚在一起,哪怕是最险峻的峡谷,也能变成铜墙铁壁。
夜风带来远处烽燧的烟火味,这次的烟色是纯净的白,按约定,那是平安的信号。龙弈的手轻轻按在护腕上,那里还留着阿婷的温度。他知道,统一天下的路还很长,但只要身边这些人还在,就没有翻不过的山,没有跨不过的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