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丰立刻上前一步,银枪在手里转了个圈,枪缨的红绸如火焰般跳动,“我跟将军切磋!保管三个回合就……”
“别逞强。”
龙弈拉住他的胳膊,目光落在他手臂上的伤口——虽然结了痂,边缘却还泛着红,显然没完全好利索,“你身上有伤,不宜动武。还是我来吧。”
陈栗赞许地点点头,短须动了动:“看来你不仅有信心,还挺会疼惜部下。好,我就陪你切磋切磋,也让我瞧瞧,能被苏信看中的人,到底有几分能耐。”
两人走到空地中央,互相行了个军中礼节。陈栗拔出长剑,剑身在阳光下闪着凛冽的寒光,剑穗是朴素的黑丝绦,一看便知是常年握在手里的家伙:“请指教。”
龙弈也抽出佩剑,剑身略窄,更适合灵巧的招式,剑尖斜指地面,带着蓄势待发的沉稳:“将军请。”
话音未落,陈栗的长剑已如闪电般刺来,直取龙弈咽喉,带着沙场历练出的狠劲,招招直奔要害。龙弈不慌不忙,腰身一拧,如风中摆柳般侧身避开,佩剑顺势削向陈栗的手腕,角度刁钻,逼得对方不得不回剑格挡。“叮”的一声脆响,火星四溅,两人你来我往,剑影在阳光下织成密网,看得两边的士兵都屏住了呼吸,连巡逻的脚步都停了。
陈栗的剑法大开大合,带着一股老将的沉稳与悍勇,每一剑都似有千钧之力,劈、砍、刺皆透着杀伐之气;龙弈的剑法则更灵动,像山间的清风,看似轻柔,却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对方的攻势,还时不时回敬一剑,角度刁钻得让人防不胜防,逼得陈栗不得不连连回防。
“好!”
凌丰看得热血沸腾,忍不住喝彩,银枪在手里攥得发白。守关的士兵们也被龙弈的剑法吸引,眼里露出佩服的神色,有人还悄悄攥起了拳头。
两人斗了约莫百十来招,陈栗渐渐有些体力不支,额角渗出的汗水顺着疤痕滑落,呼吸也变得粗重,剑招的力道明显弱了些。他虚晃一剑,借着龙弈侧身的空档跳出圈外,拄着剑喘着气笑道:“我输了。你的剑法,又快又巧,比我年轻时还厉害,后生可畏啊。”
龙弈收剑入鞘,拱手道:“将军承让了。您的剑法沉稳老练,若不是仗着年轻力壮,我未必能占上风。”他语气诚恳,没有丝毫得意——方才数十招里,陈栗的剑数次在他衣襟上留下破口,显然是手下留了情。
陈栗哈哈一笑,抹了把汗:“痛快!苏信的眼光,果然没差。”
他转身对着城楼喊道,“打开关门,让弟兄们过!” 厚重的城门“嘎吱”作响地打开,露出后面平整的官道。阳光穿过门洞,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带。
“将军,这……”
一个副将上前一步,手里攥着萧衍颁布的缉拿文书,欲言又止,“萧陛下有令,要严查所有过境队伍,特别是……苏信相关的人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陈栗打断他,目光坚定如磐石,“但苏信是什么人,我比你们清楚。他不是那种会背叛家国的人,他的部下,我信得过。”
龙弈感激地看着陈栗,心里像被暖流浸过:“多谢将军仗义相助。”
“不必谢我。”
陈栗笑了笑,短须在风中动了动,“路是你自己凭本事赢来的。只是你们此去燕回山,万事小心。”
龙弈点点头,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:“我明白。他日若有机会,定当报答将军今日之恩。”
部队顺利通过关卡,沉重的关门在身后缓缓合上。龙弈回头望了望,陈栗还站在城楼前,银甲在阳光里闪着光,正朝着他们挥手。
凌丰凑过来,压低声音,语气里带着释然:“这陈将军,倒是个明事理的好人,比临水城那个王守将强百倍。”
“是啊。”
龙弈感慨道,目光望着远方的天际,“在这乱世,能坚守本心、不随波逐流的人,不多了。”
“对了龙弈,”
凌丰忽然想起什么,用胳膊肘碰了碰他,“你刚才跟陈将军切磋,是不是故意让着他了?我看你好几次都能占上风,却又悄悄收了手,剑刃都快贴到他甲胄了,又硬生生转了方向。”
龙弈笑了笑,指尖摩挲着剑柄:“点到为止就好。他是苏信的朋友,也是个心怀大义的忠臣,没必要让他太难堪。再说,陈将军也多次让着我这后辈,瞧我这衣襟。”
他拍了拍凌丰的肩,脚步加快了些,“走吧,过了这关,很快就能回燕回山了。”
夕阳的余晖洒在通往燕回山的路上,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而关卡上,陈栗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,直到那队人马变成山林里的小黑点,才对身边的副将道:“以后要是有人问起,就说今日并无异常队伍过境,什么都没看见。”
副将犹豫道:“将军,我看他们就是萧陛下要找的那伙人,身上还带着伤……这样做,要是被萧陛下知道了,怕是会治我们一个通敌之罪啊。”
“知道了又如何?”
陈栗挺直腰板,目光望着远方的层峦叠嶂,声音里带着历经沧桑的坦荡,“我陈栗戎马一生,护的是百姓,不是昏君。萧衍倒行逆施,早已失了民心,真要为了他一句话,把一群忠勇之士往死路上逼,我做不到。”
晚风吹过城楼,带着一丝凉意,陈栗抬手理了理腰间的剑,转身走下城楼。夕阳将他的影子投在石阶上,又长又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