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0章 儒门发难,纸竹之辩(1 / 2)

三日之期,转眼就到了。

原本荒芜的稷下学宫遗址,此刻已经焕然一新。

巨大的广场被清理出来,夯土为基,碎石铺路,虽然简陋,却自有一股开阔磅礴的气势。

广场北侧,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格外醒目,上面设置了祭酒嬴昭的主位。

台下按照不同学派划分了区域,摆放着用工坊边角料新制的蒲团和矮几。

这些东西虽然没有雕饰,但干净整齐,倒也别具一格。

天还没完全亮,各家学者就已经陆陆续续入场了。

墨家展示了精巧的微型水车模型,农家带来了新培育的秧苗,医家摆放着各种草药标本……现场俨然成了一个小型的科技博览会。

不过所有人的目光,都时不时地瞟向入口处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。

大家都心知肚明,今天的好戏,绝对不只是表面上的和谐交流。

辰时整,三声鼓响震撼全场。

嬴昭身着玄色祭酒袍,在一众护卫和蒙毅、章邯、黎姜的簇拥下,缓步登台。

他虽然年纪小,但步伐沉稳,目光扫过台下济济一堂的百家众人时,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这位祭酒大人一点废话都没有,直接开门见山,清越的声音传遍整个广场:“今日,稷下学宫初聚百家,不论过往恩怨,只看今朝作为。”

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学宫之规,只有八个字——‘求真’、‘务实’、‘利国’、‘益民’。”

“凡是符合这八个字的学说,学宫都会帮助着书立说,传播天下。”

这话说得言简意赅,却掷地有声。

然而他话音刚落,一个苍老而激愤的声音就炸响了:“荒谬!”

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,只见以博士仆射淳于越为首,数十名儒生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。

他们根本没去儒家区域,而是直接冲到高台下。

为首的几个儒生更是高高举着沉重的竹简,面色肃穆得像是捧着祭祀的礼器。

“嬴昭!你身为皇子,蒙陛下信重,授以祭酒之职,不行教化之责,反倒鼓捣奇技淫巧,毁弃先贤遗迹!”

淳于越须发皆张,手指几乎要戳到台上,话语锋利如刀。

“更用这种轻贱之物,妄图替代传承圣人之言的竹帛!你是想让我华夏文脉,断绝在你这黄口小儿手里吗?!”

这话说得极其诛心,直接把“纸张”和“断绝文脉”画上了等号。

现场瞬间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,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。

果然来了!儒家一出手就是绝杀!

甘罗坐在儒家区域的前排,眼帘微垂,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,似乎对眼前师长的激烈言行不置可否。

但他微微侧耳的姿态,暴露了他正在全神贯注地等待嬴昭的回应。

墨家、农家等人则面露忧色或好奇,都想看看这位少年祭酒要怎么应对这道德层面的猛烈抨击。

嬴昭面色不变,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
他抬手阻止了身后想要上前呵斥的章邯。

“淳于博士,”嬴昭的声音依旧平稳,“你口口声声说纸轻贱,不堪承载圣人之言。”

“那我问你,圣人之言,是重在其承载之物,还是重在其蕴含之道?”

淳于越冷哼一声:“自然重在其道!但是‘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’!”

“竹简厚重,才能显出学问的庄严;帛书珍贵,才能彰显经典的神圣!”

他鄙夷地看了一眼旁边少府官员桌上摆放的雪白秦纸。

“这东西薄如蝉翼,价同草芥,怎么能配得上圣贤的微言大义?”

“要是人人都能轻易得到、随意书写,学问还有什么尊严可言?!”

这番话代表了许多守旧派士人的心声。

知识的垄断,不仅关乎利益,更关乎他们心中那套固有的等级秩序。

嬴昭笑了,那笑容在六岁孩童的脸上,显得格外通透而锐利。

“原来在博士眼里,学问的尊严是靠承载物的昂贵和笨重来体现的?”

“而不是靠它本身能不能开启民智、造福苍生?”

他轻轻摇头,不再和淳于越进行无休止的义理纠缠,直接转向实践。

“既然博士质疑纸张不堪用,那咱们就当场试一试,如何?”

他看向章邯:“章少府,取新旧竹简各一卷,再取浸水、曝晒、揉搓过的秦纸各一张来。”

“诺!”

很快,几名侍卫搬来一张长案。

左边放着一卷崭新的竹简,右边则放着几种处理过的纸张——一张明显被水浸过,边缘有些发皱但字迹依旧清晰;一张在烈日下曝晒多日,颜色略黄却无开裂;还有一张被反复揉搓,虽有折痕,却并未破碎。

“淳于博士,诸位,请仔细看。”嬴昭走下高台,来到长案前,拿起那卷新竹简。

“这竹简,重量多少?抄写一卷万言书,需要多少天?要耗费多少工匠的心血?搬运存储,又要占多少地方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