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他们脸上露出了强烈的深思、挣扎与疑虑之色。
罗辰见状,心中更加得意,气焰也愈发嚣张。
声音高昂得几乎要刺破众人的耳膜。
“百越之地,是我们百越人的百越!”
“是我们祖祖辈辈用血汗开辟、用生命守护的家园!”
“凭什么要让一个从北方来的、毛都没长齐的秦人娃娃,骑在我们头上指手画脚,决定我们所有人的命运?!”
“我们雄溪部落的汉子,骨头硬,膝盖更硬,绝不答应!”
“对!罗辰洞主说得才是硬道理!”
“秦人不可信!我们不能上当!”
“祖宗之法不可废!”
一些早已与雄溪部落暗中勾结、或本身就心怀鬼胎、企图乱中取利的洞主,立刻抓住机会,纷纷出声附和鼓噪。
试图将水搅浑。
坛上,王贲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铁疙瘩。
握住腰间刀柄的大手青筋暴起。
牙关紧咬,胸膛剧烈起伏。
那喷薄欲出的怒火几乎要化作实质。
恨不得立刻飞身跳下盟坛,用手中横刀将那个满口喷粪、狂妄无比的罗辰劈成两半!
蒙毅则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。
面上不动声色。
心中却已如同最精密的罗盘。
飞快地记下了那些在此刻跳出来出声附和陈、明显心怀异志的部落名字与首领相貌。
黎姜绝美的脸庞微微发白。
秀拳紧握。
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对罗辰污蔑之词的愤怒。
樱唇微启,想要立刻开口驳斥,维护嬴昭与新政的声誉。
却被嬴昭一个极其轻微、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摇头动作所制止。
嬴昭依旧如同深邃的古井,平静无波地安坐着。
仿佛罗辰那些恶毒而尖锐的指责,不过是耳边吹过的些许嘈杂山风。
他的目光甚至饶有兴致地越过了正在坛下叫嚣蹦跶的罗辰。
如同冷静的猎手。
更仔细地扫视着那些沉默的、占据多数的部落头人。
观察着他们脸上最细微的肌肉抽动、眼神闪烁。
捕捉着他们内心天平最真实的摇摆。
就在罗辰气势攀升到顶点。
自觉掌握了会场主动。
准备继续鼓动唇舌,煽动更多人联合起来反对归附之时——
“咚!咚!咚!”
盟坛外围,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低沉、整齐、富有韵律如战鼓擂动般的脚步声。
伴随着玄甲叶片摩擦碰撞发出的清脆而肃杀的金铁交鸣之声!
众人心中凛然,纷纷循声望去。
只见一队队身披制式玄甲、面覆恶鬼面具、手持寒光闪闪丈二长戟的黑龙锐士。
如同从地底涌出的黑色铁流。
迈着绝对整齐划一、仿佛一人般的步伐。
无声而迅疾地出现在会场的最外围。
如同一道骤然升起的钢铁壁垒。
组成了密不透风的警戒线。
他们眼神透过面具的眼孔,射出的是毫无感情的冰冷光芒。
整体散发出的那股经过千锤百炼、百战余生的肃杀之气。
如同实质的寒潮。
瞬间弥漫开来。
硬生生将现场所有的嘈杂、躁动与不安都压制了下去!
与此同时,在盟坛两侧早已筑起的高耸土台之上。
覆盖在几架庞然大物上的厚重油布被士兵猛地扯下。
露出了其下隐藏的狰狞。
那是章邯督造、利用橡胶林特异木材、经过灵胶浸泡与简易符文强化过的重型弩车与小型投石机!
黝黑的弩身闪烁着金属的冷光。
粗如儿臂的弩箭斜指天空。
投石机的配重铁块散发着沉甸甸的压迫感。
它们沉默地矗立在那里。
虽然没有上弦,没有装载石弹。
但那冰冷的、代表着绝对毁灭力量的威慑力。
比罗辰任何声嘶力竭的叫嚣都更具冲击力,更撼人心魄!
刚刚还在罗辰鼓动下有些蠢蠢欲动、心思活络的人群。
瞬间如同被兜头泼下了一盆冰水,安静了不少。
许多中立洞主看着那阳光下反射着刺眼寒光的兵刃。
仰望着高台上那些令人心悸的战争机器。
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。
艰难地咽了口唾沫。
将已经到了嘴边、准备随声附和的话语又生生咽了回去。
赤裸而残酷的力量对比,在这一刻,被展现得如此直接,如此不容置疑。
罗辰那满是横肉的脸也变得有些难看。
他没想到秦军的武力威慑来得如此迅速,如此不加掩饰,如此霸道!
他身后的亲随们也都明显紧张起来。
呼吸粗重。
手不自觉地紧紧按上了腰间的刀柄或背后的战斧。
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如同铜墙铁壁般的黑龙锐士。
然而,就在这双方气势微妙对峙、全场注意力都被军容威慑所吸引的刹那。
谁也没有注意到。
罗辰身后那堆亲随中。
一名一直低眉顺目、身形瘦小、毫不起眼的亲随。
其隐藏在袖袍中的手指,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。
一枚触手温润、内里仿佛有暗流涌动的奇异玉符,被悄然捏碎。
一股极其微弱、带着阴冷、腐朽气息的能量波动,一闪而逝。
如同滴入大海的墨汁。
迅速融入了周围嘈杂的空气之中,几乎难以察觉。
但,几乎,并非绝对。
盟坛之上,一直静坐如山的嬴昭。
那看似随意搭在扶手上的手指,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。
他体内蕴含的、源自先天道体与黑龙传承的【帝瞳】本源之力。
让他对天地气机与能量变化的感知敏锐到了超乎常理的地步。
刚才那一闪而逝的阴冷波动。
虽然微弱、隐蔽到了极致。
却带着一种令他无比熟悉且从心底深处感到厌恶的气息。
那气息,与赵高麾下死士的诡异。
与橡胶林深处那扭曲污染的根源。
同出一源!
他的目光,第一次真正带着冰冷的审视。
如同无形的手术刀。
精准地落在了那个刚刚完成小动作、此刻正努力将自己隐藏在同伴阴影中的瘦小亲随身上。
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瞥。
但那目光中蕴含的穿透力与冰冷意味。
却仿佛无形的刀锋,瞬间掠过其周身。
那瘦小亲随似乎拥有着野兽般的直觉。
在嬴昭目光扫过的刹那,身体微不可查地僵硬了极短的一瞬。
随即以更快的速度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目、人畜无害的样子。
甚至还将头刻意埋得更低了些。
仿佛想要彻底融入脚下的大地。
嬴昭心中冷笑一声。
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。
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,什么都未曾察觉。
他缓缓地,自主位上站起身。
步履沉稳地走到了盟坛的最边缘。
玄色袍袖在风中微微拂动。
这一刻,所有人的目光。
无论支持、反对、还是观望。
都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。
瞬间死死地聚焦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。
纷乱喧嚣的会场。
因为他这一个简单却重若千钧的动作。
再次变得落针可闻。
连山风似乎都为之屏息。
台面之下,暗流已然汹涌如潮。
而真正的交锋,此刻,才算是拉开了它沉重的帷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