嬴昭却缓缓摇头,声线透出超龄的深沉:“荣耀背后,常伴极险。漠北乃匈奴腹地,地形复杂,气候诡变。蒙将军孤军深入,虽士气正盛,然若匈奴残部困兽犹斗,或逢极端天气,后勤一旦被拉长截断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他微顿,指向狼居胥山:“况且,此地乃匈奴圣山,意义非凡。匈奴人即便战败,也绝难坐视我军于其圣山刻石记功,必拼死反扑。蒙将军这最后一战,恐才是最艰险之役。”
一席话如冷水浇下,令蒙毅与王贲自狂喜中冷静,神色转为肃然。殿下所虑,绝非空穴来风。
“那……殿下,我等该如何?”蒙毅问道。
嬴昭沉吟片刻,眼中决断闪过:“不可令英雄孤军奋战。王贲!”
“末将在!”
“你即刻持我令牌,亲押下一批军粮,尤以火云薯干粮与御寒物资为重,星夜兼程,送往北境!不惜代价,必保前线供应!若遇小股匈奴散兵,不必纠缠,以送达物资为第一要务!”
“诺!末将定不辱命!”王贲抱拳,转身大步流星而去。
“蒙毅!”
“末将在!”
“你率一千黑龙卫,轻骑简从,作为第二梯队接应。若王贲顺利,你便于后方策应;若前线有变,你须立即支援,即便接应蒙将军后撤,也绝不容有失!”
“明白!”蒙毅重重点头领命。
安排既毕,嬴昭再度望向遥远北方,心中默念:“蒙将军,能否成就这封狼居胥的不世功业,便看你最后一搏。愿……天佑大秦。”
与此同时,漠北深处,狼居胥山脚下。
寒风凛冽,卷起漫天黄沙。连绵的黑色秦军营寨如磐石,牢牢钉于异族土地之上。
中军大帐内,蒙恬未眠。他甲胄在身,凝视粗糙羊皮地图,眉峰紧锁。果如嬴昭所料,越近狼居胥山,匈奴残部抵抗越发疯狂悍不畏死。天气亦愈发恶劣,昨夜一场骤雪,险些冻伤数十士卒。
“将军,哨探回报,匈奴单于收拢约两万残兵,正退往狼居胥山主峰,倚仗山势,欲做最后顽抗。”副将沉声禀报。
蒙恬抬头,眼中无惧,唯见钢铁意志:“圣山?正合我意!便在他们祭祀天神之地,彻底断其脊梁!传令:休整一夜,明日拂晓,攻山!”
“诺!”
副将退下,蒙恬走出大帐,远望那巍峨狰狞的山影,又回看正分发最后一批火云薯干粮的士卒。每人脸上皆带疲惫,却更显一种坚定的荣耀。食此神粮,他们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力气,对严寒抵抗亦增许多。
“殿下……您所赐,果是神粮。”蒙恬低语,握紧剑柄,“此战,必胜!为陛下,为殿下,亦为我身后万千大秦黎民!”
他仰望星空,仿佛见咸阳宫中始皇,亦见陇西官署内那年仅七岁却智深谋远的小皇子。
“明日,狼居胥山上,当刻我大秦之名!”
寒风呼啸,战旗猎猎,预示明日必是一场惨烈而辉煌的决战。
远在狄道的嬴昭,心亦随北风,飞向那片即将决定荣耀与命运的疆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