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数念头在他脑子里疯转，每一种都让他汗毛倒竖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，终于，一个模糊身影，从黑暗拐角处，慢慢走了出来。
借壁上微光，赵高勉强看清了来人轮廓。
那是个……他完全没想到的人。
身影并不高大，甚至有些瘦弱，穿着身普通的、沾点泥土的粗布衣，像个寻常役夫或农户。脸上似乎也做了伪装，看不真切貌。
但不知为啥，赵高却从对方身上，感到了一种比这地下密道更阴冷、更死寂的气息。
那人停步，站在离赵高十几步远的地方，沉默看着他。一双眼睛，在黑暗里静得可怕，没半点波澜，像在看一个……死人。
“你……你是谁？”赵高强装镇定，声音却不由自主带了一丝抖，“怎么找到这的？”
那人没答，只缓缓抬手，手里似乎握着样东西。
赵高眯眼，仔细看去——
那似乎是块……残缺的金属碎片。碎片上，隐约有个熟悉的、狰狞的巨兽侧影烙印！
是那枚从机关鸟残骸里抠出、带项氏标记的碎片！
赵高瞳孔骤然缩成针尖！这块碎片，他明明记得已被嬴昭收走，怎么会……
一个荒谬而恐怖的念头，如闪电般劈中赵高！
难道……昨夜一切，从项梁踩点被发现，到这块碎片的“偶然”出现，再到后面一连串变故……难道从头到尾，都是个局？！一个故意引他现形，逼他动用所有底牌，最终将他彻底清除的……钓鱼之局？！
而眼前这个人……
那人依旧不说话，只用手指，轻轻弹了下那枚碎片。
叮……
一声轻响，在寂静密道里回荡。
然后，那人缓缓侧身，让开了通往出口的路。意思很明显：路，让给你，走吧。
可赵高却觉一股寒意，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！
对方不是来杀他的，也不是来抓他的。
而是……来“送”他的。
这意味着，他的逃亡，甚至他的存在，依然在对方的掌控或者说……算计之中？
对方不在乎他逃去哪，甚至可能……希望他逃出去？
为什么？
赵高只觉头皮发麻，眼前的出口不再是希望，反像一张开的、更黑暗的巨口！
他死盯着那个模糊身影，握匕首的手心里全是冷汗。
那人不再看他，只低头，像对那枚碎片产生了浓厚兴趣，再次轻轻摩挲起来。
无声的压迫，比任何刀剑相加更令人窒息。
赵高喉咙滚了下，最终，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疑虑和恐惧。
他猛转身，用尽全身力气，踉跄着冲向那近在咫尺的出口，奋力推开伪装的石门，一头扎了出去！
外面，是冰冷的灞河水汽和昏暗天光。
他成功逃出来了。
可巨大的阴影和前所未有的恐惧，却像跗骨之蛆，死死缠上了他。
密道内，那道模糊身影听着外面远去的水声和踉跄脚步声，缓缓抬头。
黑暗中，传来一声极轻的、若有若无的叹息。
“棋子，就该有棋子的用处……”
声音低哑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。
身影缓缓后退，再次融进无尽黑暗，像从未出现过。
只留下那枚冰冷项氏碎片，叮当一声，掉在地上，在磷光下，闪着诡异的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