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沪上安全屋的日子,仿佛从惊涛骇浪中被抛入了一潭看似平静、实则深不见底的死水。沈心玥被严密地“保护”起来,活动范围仅限于那间熟悉的卧室和相连的小客厅,窗外是繁华都市不变的喧嚣,窗内却是令人窒息的寂静和无处不在的监控感。
木闻屿没有再亲自出现,但沈心玥能感觉到他的意志如同无形的蛛网,笼罩着这里的一切。她的饮食、用药、甚至阅读的书籍(大多是经过筛选的、关于古代符号学、能量理论和心理控制的着作),都由“医生”严格把控。“灰隼”如同沉默的守卫,偶尔出现,眼神中的关切与职责间的挣扎似乎更深了,但他从不逾越半步。
这种被圈养般的生活,初时令人烦躁不安,但沈心玥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她明白,这是木闻屿在观察她,评估她昆仑之行后的变化,也是在给她时间“消化”和“适应”那股新获得的力量。这看似囚禁的蛰伏期,或许正是她积蓄力量、理清思路的唯一机会。
她将大部分时间投入到两件事上:一是如饥似渴地阅读那些被允许接触的书籍,试图从学术角度理解“能量”、“共鸣”、“意识场”等概念,为自身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体验寻找理论支撑(哪怕是边缘或禁忌的理论);二是更加专注地内省和冥想,尝试与意识深处那枚发生了微妙变化的“心核印记”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。
她发现,与昆仑墟眼建立的那一丝微弱连接,如同在她灵魂深处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。虽然无法直接调用墟眼那磅礴的力量,但她的感知力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和细腻。她不仅能更清晰地“内视”到“心核印记”那暗红色晶体虚影边缘泛起的乳白光晕,还能隐约感知到周围环境中流动的、更加微观的能量形式——比如“医生”身上那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理性波动,“灰隼”内心压抑的忠诚与矛盾的挣扎,甚至安全屋墙壁内隐藏的监控设备散发出的、极其微弱的非自然能量场。
这种感知并非主动窥探,而更像是一种被动的接收和共情。她开始尝试运用“玉簪”曾经教导的“能量微操”技巧,但不再是强行引导或模拟,而是如同调音师般,极其轻柔地调整自身“心核印记”的频率,试图与周围某种特定的、相对平和的能量(比如窗外阳光的暖意,或是盆栽植物散发的微弱生机)产生和谐的共振。
过程缓慢而艰难,如同盲人学绣。但几天后,她竟然真的取得了一丝进展——当她全神贯注地将意识与窗台一盆绿萝的生机波动同步时,那盆原本有些蔫黄的绿萝,叶片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了一些,颜色也鲜亮了几分!虽然效果微弱且短暂,却让她心中震撼不已!
这不再是破坏或伪装,而是…滋养与调和!这就是“调和者”潜质的初步体现吗?
这个发现让她兴奋而又警惕。兴奋于自己似乎找到了一条不同于木闻屿的“控制”和“守夜人”的“封锁”的道路;警惕于这种能力若被木闻屿知晓,必然会被更加严苛地利用和研究。
她将这份惊喜深深埋藏在心底,在“医生”例行检查时,只表现出精神力和体力在稳步恢复,对“心核印记”的掌控“略有进展”,但绝口不提“调和”能力。她需要时间,需要更多关于这种能力本质和边界的信息。
一天深夜,她正在冥想中尝试与更遥远的、来自昆仑墟眼的那丝连接进行沟通(虽然如同试图倾听星辰的低语,遥不可及且充满杂音),脑海中突然毫无征兆地闪过几个极其破碎的画面:
…一片被浓雾笼罩的、如同水墨画般的江南水乡…一座古老的石桥下,系着一艘乌篷船…船篷上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,灯笼纸上,隐约画着一个与她手中良渚玉符上的金丝符号相似的、但更加简化的图案…
画面一闪即逝,快得让她以为是幻觉。但“心核印记”却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,仿佛被那图案所吸引。
是预知?是启示?还是…某种残留记忆的投射?
沈心玥猛地睁开眼,心跳加速。那个地点…是哪里?那个图案又代表着什么?这与昆仑墟眼,与“守夜人”、“赭石”又有什么关联?
她隐隐觉得,这或许是一个新的线索,一条可能通向木闻屿掌控之外的、更加隐秘的路径。但如何验证?如何前往?在目前的严密监控下,几乎是不可能的。
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,安全屋内部一个极其隐蔽的、用于紧急联络的、几乎被遗忘的古老通讯器(类似老式传声筒结构,嵌在墙壁夹层中),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、富有特定节奏的敲击声!
不是木闻屿的人!这个节奏…是“园丁”网络最高等级的、代表“极度危险,单线联系”的暗号!
沈心玥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!“园丁”还有幸存者?而且找到了这里?他们想做什么?
她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面墙,用指甲以特定的频率回应了一下。
墙内沉默了片刻,然后,一个极其微弱、仿佛隔着厚重障碍物的、熟悉的女声断断续续地传来,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和急切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