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老班底,烂摊子(1 / 2)

1939年十月的山西,寒风像蘸了盐水的鞭子,抽得人脸生疼。旅部窑洞里那点可怜的炭火,暖不了人心,更驱不散弥漫的凝重。

李云龙刚从低矮的门洞钻出来,站在呼啸的北风里,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、补丁摞补丁的灰布军装。他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,眼神却锐利得像刚磨好的刺刀,只是眼底深处,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还没完全适应的陌生感。

这身体,是那个从鄂豫皖打到晋东南、四起四落、让首长们又爱又恨的李云龙的。

可脑子里,却像被硬塞进了一团滚烫又冰冷的铁疙瘩——钢筋水泥的丛林、精密仪器的微光、超视距狙杀的冰冷计算、无声渗透的战术协同,以及最后那撕裂一切的爆炸与黑暗……

一名叫“杨毅”的现代顶尖特种兵,在任务中牺牲的瞬间,其毕生淬炼的战斗本能和超越时代的军事知识,竟诡异地与这个“泥腿子”团长融为一体。眩晕过后,留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战场洞察力,冷静、高效,甚至带着点俯瞰战局的冷酷。

“他娘的……”李云龙晃了晃脑袋,想把那些不属于这个年代的铁血画面压下去,习惯性地骂了句娘。感觉像被灌了一坛子蒙汗药加烧刀子,醒过来看这黄土坡都透着股说不出的“新”意。

窑洞里,旅长——那位骂娘时声震屋瓦,护犊子时能把天捅个窟窿的老首长——正等着他。没废话,旅长的大嗓门直接砸了过来:

“李云龙!给老子滚进来!”旅长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旧木桌上,震得桌上的搪瓷缸都跳了一下。“你小子,属驴的?牵着不走打着倒退!四上四下,这团长的椅子都快让你坐塌了吧?

上次让你护送总部工作组,老子提心吊胆,生怕你又捅出什么篓子!嘿,结果呢?你小子愣是学精了!沉着!冷静!路线选得刁钻,时机抓得准,顺手还摸了鬼子一个小队指挥所,捞了几把王八盒子!行啊!有长进!总部首长都听说了,说你李云龙这块顽石,总算开了点窍!”

旅长唾沫星子横飞,可眼神里的欣慰是实打实的。“眼下是什么光景?鬼子搞‘囚笼’,想把咱们困死、饿死、冻死!做梦!总部下了死命令,要扩编!要把根扎得更深,把拳头攥得更硬!新一团,这个架子必须尽快撑起来,拉出去就能咬人!旅党委拍板了,这副担子,还得你这头犟驴来挑!新一团团长,就你了!”

“新一团?”李云龙心里咯噔一下。这名字在旅部是出了名的——“三无”团:没人、没枪、没粮饷。这哪是当团长,分明是当叫花子头儿!

果然,旅长接下来的话像兜头一盆冰水:“不过嘛……新一团的家底,比脸还干净!兵员,就一个连的架子,百十号新兵蛋子,走路都打晃!武器?老套筒、汉阳造是主力,红缨枪、大刀片子是标配!子弹?人均不到五发,金贵得跟眼珠子似的!粮饷?嘿嘿,能喝上糊糊就不错了!”

李云龙一听,那股犟驴脾气就上来了:“啥?旅长!您这不是让俺老李去当团长,是让俺去当‘化缘和尚’啊!百十号新兵,赤手空拳,碰上鬼子汉奸,那不是送肉上砧板?不行不行!您得给俺点本钱!”

他眼珠子一转,凑近旅长,脸上堆起“苦大仇深”:“旅长,您也知道,俺老李带兵,没几个知根知底、能顶大梁的老兄弟不行!沈泉!就是俺原来那个营的营长,跟着俺从雪山草地爬过来的老兄弟!您把他调给俺!还有俺原来营里那些老骨干,给俺十个……不,十五个!有他们在,俺心里才有底,才能把这帮新兵蛋子带出来!不然,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!”

旅长眯起眼睛,像看透了李云龙的心思:“老子就知道你要打劫!沈泉?嗯,那小子打仗稳当,是个带兵的材料,跟着你爬过雪山草地的情分……行!老子做主,沈泉调给你新一!至于老骨干……”旅长伸出两根手指,“最多给你十二个!再多一个都没有!旅里其他部队也缺骨干!你小子别蹬鼻子上脸!”

“十二个就十二个!谢谢旅长!您真是俺的亲旅长!

”李云龙脸上立刻“多云转晴”,但话锋一转,“旅长,您看,新一团这情况,要啥没啥,全靠自己刨食儿。要是啥事都等您批条子,等条子下来,黄花菜都凉了!招兵、弄粮、搞点‘零花钱’……您得给俺点**自主权**!俺保证!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绝不违反,绝不投敌当汉奸!一切为了把新一团拉扯大!”

旅长盯着李云龙,这小子虽然四上四下,毛病一堆,但打仗带兵确实有一套鬼点子,尤其是那股子“无中生有”的本事。新一团这烂摊子,还真需要他这种胆大包天的主儿。

旅长沉吟片刻,猛地又一拍桌子:“行!自主权老子给你!但李云龙你给老子听好了!”他手指几乎戳到李云龙鼻尖,“第一,群众纪律是铁律,动一根针老子扒你皮!第二,骨头给老子硬着,敢当软骨头老子亲手毙了你! 第三……他娘的,不许打老子旅部那几匹好马的主意!记住了?捅了大娄子,老子新账旧账跟你一起算!”

“是!保证完成任务!绝不给您丢脸!”李云龙挺胸敬礼,声音洪亮,心里的小算盘已经噼啪作响:沈泉、十二个老骨干、自主权——这盘死棋,总算有点活气了!

北风像刀子似的刮过官道,枯草被卷得在马蹄下打着滚。李云龙的瘦马喷着白气走在最前头,身后跟着虎子和沈泉,十二名老兵骨紧随其后,队伍踏起的黄尘里,枪杆上的红绸子被风扯得猎猎作响。

“沈泉,” 李云龙突然勒住缰绳,马嚼子发出一阵轻响,“瞅着没?过了前边那道梁就是小王庄。”

沈泉催马跟上来,手指在腰间的驳壳枪上蹭了蹭。这动作让李云龙瞅着乐了 —— 当年在红军当团长时,这小子当警卫员就总爱摸枪,如今虽已是连长,老毛病还没改。

“团长,您四回起落,我就跟着您挪了四回窝。” 沈泉的声音裹在风里,带着点闷笑,“这回新一团,您打算让我干啥?”

“干啥?” 李云龙回头啐了口唾沫,马蹄子在冻土上刨了两下,“老子现在是团长,你沈泉自然还得是老子的营长!目前新一团人数不多,你就先当个一连长。当年你扛着红缨枪跟我当警卫员时就说了,这辈子跟定老子,还算数不?”

虎子在旁插了句嘴:“沈连长刚才还跟我念叨,说就盼着团长您再挑大梁呢。”

沈泉黝黑的脸上泛起红光,猛地挺直腰板:“那是自然!团长指哪我打哪!当年长征路上您把马让给伤员,自己牵着我走了三十里,这份情我记一辈子!” 他忽然压低声音,“就是…… 新一团这烂摊子,听说比当年咱们刚改编时还寒酸。”

“寒酸才要咱来盘活!” 李云龙猛地一夹马腹,瘦马唏律律叫着往前窜了两步,“红军扩编那会儿,你当连长带着三十号人就敢端白鬼子炮楼,现在给你十二个老兵骨干,还怕撑不起个营?” 他回头瞪了沈泉一眼,“当年你小子偷摸给我留的那半块青稞饼,老子可没忘。如今给你个营长当,算老子还你情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