荆岳悬浮在破碎的虚空中,像一尊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神只。
他听见了——不,是“感知”到了——那最后的、纯净的能量洪流冲刷过“奇点”的声音。那不是毁灭的轰鸣,而是……修复的叹息。一种令人作呕的、充满生机的稳定感,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取代着这片空域原本狂乱而充满可能性的躁动。
“不……”一个破碎的音节从他喉管深处挤出,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。
他能感觉到,那原本如同他延伸出去的肢体、甚至比他原生肢体更如臂指使的“奇点”能量,正在被强行“安抚”,被“剥离”。那种感觉,就像有无数冰冷的、精准的手术刀,正在同时切断他与力量根源之间的每一根神经连接,每一条能量脉络。
痛楚?不,那太肤浅了。这是一种存在的否定。
他赖以生存、为之疯狂、不惜背叛一切而攫取的力量,正像退潮般从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抽离。皮肤下那些奔涌的、赋予他近乎神只威能的能量流,此刻变得滚烫而狂暴,失去了来自源头的约束与支撑,它们在他的经络、血管、乃至每一个细胞中横冲直撞,反噬其主。
“呃……啊——!”
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终于冲破了束缚。荆岳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,那身由高密度能量凝聚而成的、象征着力量与地位的战甲,首先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。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,不是从外部被击碎,而是从内部被撑裂。耀眼的、却不再受控的能量光刺从裂缝中迸射出来,将他映照得如同一个即将爆炸的恒星。
掠夺。掠夺来的力量。
林默的话语,肖雅的推演,零那纯净却带着悲悯的眼神……那些他曾经嗤之以鼻、视为弱者呻吟的画面,此刻如同冰冷的毒蛇,钻入他濒临崩溃的意识。
他“掠夺”了火焰,此刻那火焰正在他的五脏六腑中燃烧,带来并非灼热,而是某种规则层面的“焚烧”感,仿佛他吞噬过的每一个能力,都在此刻苏醒,咆哮着要挣脱他这个不合格的容器。
他“掠夺”了冰霜,此刻那冰霜正从他的骨髓深处蔓延开来,冻结的不是血液,而是他思维的流速,意识的连贯性。
他“掠夺”了疾速,此刻那失控的速度感在他的感知中扭曲,世界变成了一片拉长的、无法理解的色块和线条,让他头晕目眩,几欲呕吐。
还有更多,更多模糊的、被他强行融合却从未真正理解的力量印记,此刻都成了反噬的尖刀。他的身体成了一个混乱的、自我冲突的战场。皮肤时而龟裂如干旱的土地,时而鼓起流动的能量水泡,时而覆盖上不稳定的金属光泽,又在下一秒溃散。
“我……没错……”他试图凝聚残存的力量,试图重新掌控这具正在分崩离析的躯壳,试图向那正在变得稳定、却在他看来死气沉沉的“奇点”发出最后的呼唤。“力量……本该……属于强者……世界的……规则……”
但他的意志,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而绝对的高墙。那被“净化”后的奇点,对他不再有任何回应。它变得“健康”了,却也变得“平庸”了,不再是他可以肆意索取的狂乱之源。
就在这一瞬间,支撑他所有行动、所有信念的根基,彻底崩塌了。
迷茫。
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冰冷的迷茫,像宇宙最深处的寒流,瞬间淹没了因反噬而带来的所有混乱痛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