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利维坦”号深潜器如同一位踏入禁忌神殿的朝圣者,怀着敬畏与决绝,缓缓沉入那道撕裂了海底的巨大伤疤。
随着深度计的读数突破五千米大关,裂谷的全貌在强光探照灯的切割下,一点一点地、以一种令人窒息的姿态展现在他们面前。这并非仅仅是地理意义上的沟壑,它更像是一道活着的、流淌着幽紫血液的伤口,狰狞地烙印在地球的躯壳之上。
裂谷的两壁并非普通的岩石,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、仿佛具有生命的沉积物。那是一种深暗的、近乎黑色的基底,但在探照灯的光柱下,无数镶嵌其中的、大大小小的幽紫色晶簇反射出冰冷而妖异的光芒。这些晶簇与他们之前在高原矿洞所见同源,但此处的规模与能量等级,完全不可同日而语。它们如同癌变的细胞般疯狂增生,大的如同房屋,小的密如繁星,从岩壁的每一个缝隙中钻出,形成一片蔓延无际的、闪烁着不祥光辉的诡异丛林。能量读数仪发出的尖锐蜂鸣从未停止,指针在红色区域疯狂震颤,显示着环境中弥漫的深渊能量浓度已达到了一个危险的程度。
“我的天……”声纳员不由自主地低语,声音在寂静的舱室内显得格外清晰。
光柱扫过,可以看到这些紫晶并非死物。它们内部似乎有粘稠的、如同熔融琉璃般的能量在缓缓流动,明灭不定。偶尔,一道异常明亮的能量流会像神经冲动般瞬间掠过一片晶簇,引发连锁反应,让整片岩壁都短暂地泛起一层令人心悸的紫光。空气中(尽管隔着舱壁和海水)仿佛都弥漫着一种低沉的、无处不在的嗡鸣,那是高浓度能量场与深潜器自身护盾相互摩擦、挤压产生的可感知的振动。
“环境能量场极不稳定,”肖雅紧盯着数据流,语速飞快,“存在强烈的能量湍流和间歇性能量脉冲。我们的护盾能量消耗比预估高出百分之三十七。必须小心,一次强烈的能量爆发就可能干扰甚至瘫痪我们的系统。”
深潜器继续下潜,沿着陡峭的裂谷壁小心翼翼地向深处滑行。周围的海水因为高能量场和可能存在的热液活动,温度变得极不均匀,时而冰冷刺骨,时而又能探测到小范围的热浪。巨大的、形态更加怪异的深海生物在这里出没。一些长达数米、身体几乎完全透明、只有内脏和神经索散发着微弱生物荧光的管状水母,如同幽灵纱幔般缓缓飘过。还有身披厚重骨板、长着畸形附肢的甲壳类生物,它们在紫晶丛林中缓慢爬行,它们的甲壳上甚至也镶嵌着细小的紫色晶粒,显然已与这种异质能量形成了某种共生关系。
零的脸色更加苍白,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。她紧闭双眼,身体微微颤抖,仿佛在承受着无形的鞭挞。
“声音……更清晰了……”她艰难地开口,声音细若游丝,“那‘心跳’……就在我们正下方……但除了痛苦和混乱……还有更多……碎片……很多很多的碎片……”
林默将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,试图传递一丝稳定和支持。“什么样的碎片?”
“记忆……不是生物的记忆……是……石头的记忆?城市的记忆?”零的表述有些混乱,她的“同调回响”正在被动地接收着来自这片区域庞杂而古老的信息洪流,“悲伤……骄傲……坠落……黑暗……然后是……漫长的……沉睡……和被……侵蚀……”
她的描述让舱内的气氛更加凝重。这片裂谷,似乎不仅是一个能量异常点,更是一座坟墓,一个失落文明的葬身之所。
就在这时,肖雅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:“等等!声纳有发现!左舷下方,约三百米处,岩壁上有异常结构!不是自然形成的!”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主屏幕上。经过计算机增强处理的声纳图像显示,在覆盖着厚厚紫晶矿脉的陡峭岩壁上,隐约勾勒出一些规则的几何轮廓——笔直的线条,清晰的直角,还有某种重复的、具有设计感的巨大板块结构。
“放大!调整探照灯角度!”邵博士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,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。
老赵沉稳地操控着“利维坦”,让它如同一个谨慎的舞者,在狭窄的裂谷空间中调整姿态,将更强的光柱投向目标区域。
光线刺破了永恒的黑暗,驱散了徘徊在岩壁附近的浮游生物和尘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