屏障的消散并非无声无息,更像是某种亘古存在的、维系着内外界限的“张力”被悄然卸去。一股远比外界更加古老、更加凝练、也更加沉重的气息,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巨兽的呼吸,从豁然开朗的王座之厅内部缓缓弥漫出来。这股气息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威严,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、属于绝对规则领域的冰冷秩序感。
大厅内部的光线并非来自任何可见光源,而是空间本身在散发着一种均匀而微弱的乳白色辉光,照亮了其无比广阔、近乎无垠的内部。脚下是光滑如镜、却非金非玉的材质,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。而在那遥远的大厅中心,一个难以估量其具体尺寸的、如同山峦般的巨大轮廓巍然屹立,那便是守门人沉睡的真身。即便相隔如此之远,即便他处于毫无知觉的沉眠状态,其存在本身散发出的压迫感,依旧让刚刚突破屏障的四人感到呼吸一窒,灵魂为之震颤。
然而,此刻他们的注意力,却不得不从远处那宏伟的存在上暂时移开。
屏障的消散,并未让他们直接踏入厅内。在原本屏障所在的位置,一层新的、几乎完全透明、仅在某些特定角度下才会折射出细微虹彩的光膜,静静地悬浮在那里,如同最后一层薄纱,隔绝着内与外。这层光膜看似纤薄,却散发着一种比之前那递归闭环屏障更加内敛、也更加不容置疑的“拒绝”意志。
“还有一层……”秦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连续对抗规则层面的压力,即便以他的坚韧也感到吃力。他试探性地将包裹着“磐石回响”的手指向前伸去。指尖尚未触及光膜,那层看似无害的薄膜便骤然亮起,一股无形却磅礴如星海倾覆般的斥力轰然爆发!
“砰!”
一声沉闷的巨响,秦武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,闷哼一声,向后踉跄倒退,每一步都在那光滑如镜的地面上踩出蛛网般的裂痕,他手臂上凝聚的岩石般的光泽瞬间黯淡、碎裂,甚至波及到他本体,嘴角渗出一缕鲜血。仅仅是反震之力,就让他受了不轻的伤。
“物理接触,绝对排斥。”秦武稳住身形,抹去血迹,脸色凝重地给出了判断。这层光膜的防御机制简单、直接,却蕴含着近乎绝对的规则力量。
林默的“真言回响”再次运转,试图解析这层新屏障的“语言”。然而,反馈回来的信息却是一片混沌的、狂暴的能量流,如同直面一场永不停歇的宇宙风暴的核心。这层光膜似乎不像之前的屏障那样蕴含复杂的逻辑考验,它更像是一个纯粹的、由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能量驱动的“开关”,非请勿入,违者拒之。
“能量层级……无法估量。”林默强忍着意识层面被能量风暴冲刷的刺痛,断断续续地说道,“它……没有‘漏洞’可以钻,它的存在本身,就是‘拒绝’的规则体现。强行冲击,只会引发更恐怖的反击。”
零尝试着再次靠近,她的“同调回响”小心翼翼地延伸出去,想要感知光膜的能量流动模式。然而,她的意识刚刚触及光膜表面,就仿佛撞上了一堵由纯粹“否定”意志构成的墙壁,不仅无法融入,反而被那股冰冷的、绝对的意志狠狠弹开,让她脸色一白,精神一阵恍惚。
“它……不听任何‘声音’,”零摇了摇头,眼中带着困惑,“它只是……存在着,拒绝着。”
希望仿佛在触手可及之处再次被冰冷地掐灭。王座之厅就在眼前,指挥棒那微弱而清晰的光晕就在远处闪烁,他们却只能被这最后一层,或许也是最坚固的一层屏障,隔绝在外。
就在气氛再次陷入凝滞,绝望开始悄然滋生之时,一直沉默着,双眼之中数据流光疯狂闪烁的肖雅,突然发出了一个短促而清晰的声音:
“等等!”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她身上。肖雅没有看他们,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由“推演回响”构建的、对外界能量环境的超高速分析与建模之中。她的指尖在空中飞快地划动,拉出一道道残影,一个个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能量图谱、波动函数、时空曲率模型在她面前快速生成、碰撞、解析、又破碎。
“屏障的能量并非恒定不变!”肖雅的声音带着一种发现关键变量时的急促与兴奋,但依旧保持着逻辑的绝对核心,“它在波动!虽然幅度极其微小,频率也低到近乎忽略不计,但它确实存在周期性的强弱变化!”
她猛地将面前一个构建完成的、三维立体的能量波动模型放大,展示给众人。那是一个类似于宇宙背景辐射起伏,但规律性要强得多的波形图。波峰和波谷之间的能量差值虽然相对于其总量来说微不足道,但在肖雅那超越常理的计算精度下,被清晰地捕捉并放大了。
“看这里,”肖雅指向波形图中一个周期性出现的、极其细微的“凹陷”处,“每一次能量跌入谷底,其强度会比峰值时期下降大约百分之零点零零三!持续时间……根据现有数据推算,大约只有零点七标准秒!”
百分之零点零零三的削弱,零点七秒的窗口期!
这个发现,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,但在眼下这绝对的困境中,却无异于黑暗中的一缕曙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