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这凝滞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。很快,光幕再次剧烈地翻滚起来,颜色变得更加混乱,那股精神压力也重新变得冰冷而充满排斥。它似乎无法从零的“空无”中找到它想要的“忏悔”,于是同样拒绝了她的进入。
零放下了手,后退一步,对着肖雅轻轻摇了摇头。
三人的尝试,全部失败了。
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再次将三人淹没。他们找到了教堂,却被一道代表着内心拷问的规则拦在了生路之外。
“怎么会这样…”李明瘫在地上,眼神空洞,“连零都不行…我们…我们是不是都要死在这里了?”
肖雅靠在冰冷的黑石墙壁上,疲惫地闭上眼睛。大脑在飞速运转,分析着刚才三次尝试的细节。
她的失败,是因为“表演”。
李明的失败,是因为“恐惧”。
零的失败,是因为“空无”。
那么,什么才是规则认可的“心怀忏悔”?
不是对具体行为的懊悔,不是源于恐惧的乞求,甚至可能…不局限于个人记忆中的罪孽?
她猛地睁开眼,再次看向那块石碑,看向那八个字——“心怀忏悔者方可入内”。
忏悔…向内…审视内心…
一个大胆的、近乎荒谬的念头,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,骤然照亮了她的思绪。
这条规则,或许根本就不是在要求他们忏悔某个具体的“过错”!
这个副本,“迷雾小镇”,其核心是“模仿”、“欺骗”、“信任崩塌”。它扭曲记忆,制造假象,挑动人心最深处的恐惧和猜疑。它本身,就是一个巨大的、充满恶意的“罪孽”场。
那么,对于身处其中的他们这些“外来者”而言,最大的“忏悔”是什么?
难道是…
肖雅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,她重新站直身体,一种混合着觉悟和决绝的神情出现在她脸上。
她再次走向那道光幕,步伐坚定。
“肖雅姐?”李明惊愕地看着她。
零也投来了询问的目光。
肖雅没有回答,她径直走到光幕前,这一次,她没有试图在内心构建任何具体的“忏悔内容”。她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然后,抬起头,毫无畏惧地迎向那不断变幻的、充满审视意味的光芒。
她将自己的精神完全敞开,不再设防,不再表演。她让所有纷乱的情绪——恐惧、焦虑、对同伴的担忧、对未知的迷茫、甚至包括一丝对自身无力的愤怒——都自然地流淌。
然后,她在心灵的深处,对着这光幕,对着这教堂,对着这整个扭曲的小镇,发出了最核心的意念:
“我忏悔…我来到了这里。”
“我忏悔…我身为‘生命’,带着求知与生存的欲望,踏足了这片不应被打扰的‘寂静’。”
“我忏悔…我的存在本身,或许就是对您(指向小镇核心意识或规则本身)的一种‘惊扰’。”
“如果这是一种‘过错’,那么,我为此忏悔。并非出于恐惧惩罚,而是出于…对‘界限’的尊重。”
这不是对个人微小过失的懊悔,这是一种对自身“闯入者”身份的认知,一种对更高层次“秩序”(哪怕这秩序是扭曲的)的承认,一种剥离了恐惧与表演的、近乎哲学层面的“忏悔”!
在她发出这意念的瞬间——
那一直剧烈翻滚、变幻不定的光幕,骤然停止了!
所有混乱的色彩如同被一只无形之手抹去,瞬间收敛、沉淀,最终化作了一道纯净的、柔和的、散发着微光的乳白色门扉。
那扇门,静静地矗立在原本光幕的位置,门内透出温暖而真实的光线,与外界冰冷的雾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通道,打开了。
肖雅站在原地,胸口剧烈起伏,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后背。她成功了。她找到了那唯一的、正确的“钥匙”。
李明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扇突然出现的门,又看看肖雅,仿佛在看一个神迹。
零的眼中,则闪过了一丝了然的光芒,她轻轻点了点头。
肖雅回过头,看着两位同伴,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释然的微笑。
“走吧。”她轻声说,“答案,就在里面。”
她率先迈步,踏入了那扇乳白色的光门。零紧随其后。
李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,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和污渍,带着一种混杂着羞愧、庆幸和重新燃起的希望的神情,也跟了上去。
光门在三人都进入后,微微闪烁了一下,随即无声无息地消散,重新变回了那堵教堂厚重的、紧闭的橡木大门。
仿佛刚才的一切,都只是一场幻觉。
只有门内那隐约传来的、与外界死寂截然不同的气息,证明着他们确实已经跨过了那道最艰难的门槛,抵达了这座诡异教堂的——内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