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子外,闵政南眉头拧成了疙瘩,望向蹲在磨盘上、胡须微颤的老灰。“老灰,”他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,“你有办法,算到那白家的位置吗?”
老灰那双豆粒大的黑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,它人立而起,前爪掐算了几下,尖细的嗓音带着几分凝重:“吱…能算。但这白家擅隐匿生机,与这山林草木气息相连,强行推算其踪,得耗俺不少道行,损些元气。” 它说着,身上那层油光水滑的灰毛似乎都黯淡了几分。
“需要什么补偿,你尽管开口。”闵政南没有丝毫犹豫。
老灰摆摆爪子:“先办事。容俺准备一下。” 它跳下磨盘,钻进屋里,不多时,又钻了出来,嘴里叼着几片干枯的、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草叶。它就在院子中央,将那几片草叶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摆好,然后趴伏在中间,闭上眼睛,浑身微微颤抖起来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、仿佛与大地共鸣的“咕噜”声。渐渐地,它周身泛起一层极淡的灰蒙蒙的光晕,那几片草叶无火自燃,化作几缕青烟,缭绕着它,久久不散。
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。老灰猛地睁开眼,光晕与青烟瞬间散去,它显得疲惫了许多,皮毛都失去了些许光泽。“算出来了…往东南三十里。五日后,月圆之夜,那白家会下山,为屯里一户积善之家治病还愿。那是它固定的‘行道’之日,我们可提前去等。”
闵政南重重拍了拍老灰的肩膀:“辛苦了,老灰。这份情,我记下了。”
五日时间,在等待与准备中一晃而过。
屯子坐落在长白山余脉的一个山坳里,几十户泥坯草房散落在山坡上,屯子周围是早已收割完毕、只剩下茬子的玉米地,覆盖着薄薄的初雪。寒风卷着雪沫,刮得人脸生疼。
第五天傍晚,闵政南、老灰,还有一路沉默跟随的老李,三人如同普通的过路客,在屯子边缘那户据说几代行善、乐善好施的王姓人家附近徘徊。这王家院子收拾得干净利落,屋檐下挂着成串的红辣椒和金黄的玉米,透着股殷实和睦的气息。
天色彻底暗了下来,一轮冷冰冰的圆月挂上东边山头,清辉洒在雪地上,映得四周一片惨白。
老灰一直眯着眼,感受着空气中的细微变化。忽然,它耳朵一动,低声道:“来了!气息纯净,带着药草香,是白家没错!它临门了!”
几人精神一振,悄然靠近王家院落,借着墙根的阴影向内窥视。
只见堂屋里灯火通明,一个穿着素净棉袄、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的女子,正坐在炕沿上。她面容清秀,眼神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沧桑。炕上躺着个面色蜡黄、气息奄奄的老头,正是王家当家的。一大家子人围在旁边,大气不敢出。
那女子伸出三根手指,轻轻搭在老头干瘦的手腕上,闭目凝神。她的指尖似乎有微不可查的莹白光芒流转。片刻后,她睁开眼,对旁边紧张等待的老太太轻声道:“无妨,老爷子是年轻时落下寒根,如今年纪大了,阳气不足,引动了旧疾。我给他扎几针,通一通经络就好。”
说着,她从随身带着的一个蓝布包里取出一个扁平的木盒,打开,里面是长短不一、细如牛毛的银针。她捻起一根长针,手指稳得像磐石,对着老头头顶的百会穴轻轻刺入。紧接着,又是几针,分别落在胸口、腹部几处大穴。她的动作行云流水,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,每一针落下,老头的身体都微微颤动一下,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蜡黄转为红润。
不到半盏茶的功夫,那原本奄奄一息的老头突然咳嗽了几声,自己撑着炕沿,竟然缓缓坐了起来!眼神也恢复了清明!
“爹!您好了?!”
“当家的!你可算醒了!”
王家人又惊又喜,哗啦啦跪倒一片,对着那女子不住地磕头道谢,感激涕零。
那女子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,抬手虚扶一下:“积善之家,必有余庆。这是你们应得的。” 她一边说着,一边利落地收起银针,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向院外闵政南几人藏身的方向,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