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屋里,松明火把噼啪作响,跳动的火光将巴图老人布满沟壑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。他那双看惯了山林生死,此刻却剧烈地波动着,仿佛被那尘封了十五年的恐惧瞬间攫住。
良久,他才缓缓吐出一口带着浓重烟油味的浊气,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,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寒意:
“十五年前…那冬天,雪大得邪性…封了山,也封了路”。
“族子里的粮食,见了底。娃娃饿得哭都没力气,老人缩在皮褥子里,眼窝一天比一天深。没法子了…真的没法子了…”他摇着头,脸上的皱纹像是又深刻了几分,“族老们聚在一起,烟抽了一袋又一袋,最后…只能决定,进山!进长白山真正的老林子,无人区!那里…或许还有活物。”
“猎队组了起来,都是族里最好的棒小伙子,加上我这个还算硬朗的骨头,统共十四个人。背着枪,牵着猎犬,带着最后那点炒面和希望,一头扎进了那白茫茫的鬼地方。
巴图的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疲惫:“雪…真厚啊。一脚下去,没到大腿根,走一步,喘三喘。林子静得吓人,除了我们踩雪的咯吱声,就是风刮过树梢的鬼哭。三天…整整三天!我们像没头的苍蝇,在林子里转悠。带的炒面不敢多吃,一人一天就一小撮,混着雪水咽下去,肚子里像揣了块冰。”
“就在快要绝望的时候,运气来了。在一片背风的红松林里,撞见了一小群饿得皮包骨头的狍子。它们也饿疯了,跑不快。五只…我们打到了五只!”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,但那光芒很快又被更深的阴影吞噬。
“可那时…我们已经走得太深了。回望来路,除了雪,还是雪。找不到标记,辨不清方向。有两个年轻后生,脚冻紫了,肿得像发面馒头,走路一瘸一拐。还有一个,嘴唇发乌,浑身打摆子,是失温的兆头。必须得往回走了,带着这救命的肉。”
“回去的路,更难走。心里急,身子虚,雪还不停。就在我们深一脚浅一脚,拼命想赶在天黑前找个避风处的时候…出事了。”
巴图的声音猛地一颤,仿佛又被拉回了那个恐怖的瞬间。
“是阿塔木…那孩子年轻,眼神好,走在最前面探路。雪太厚了,根本看不清脚下…就听见他‘啊呀!’一声惨叫,整个人猛地一矮,眨眼就没了踪影!就像被雪地张嘴吞了下去!”
“我们吓坏了,赶紧围过去。那是个被厚厚积雪完全掩盖住的…地洞!黑黢黢的洞口,往外冒着股阴森森的寒气,比外面的风雪还冷!阿塔木的哥哥,阿特尔,当时就红了眼,喊着弟弟的名字,想都没想就抓着绳子要往下滑!”
“洞里先是死寂…然后,突然就传来一声枪响!‘砰!’声音在洞里闷闷的,却像炸雷一样劈在我们心头!”
“‘阿塔木!咋回事?!’阿特尔朝洞里嘶吼。”
“声音:‘蛇!好…好大一条黑蛇!在冬眠!头上…头上还长着包!’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