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木尔胯下躁动的马,马儿喷着响鼻,不安地刨着蹄下的草皮。他回头看向身后那更加令人心悸的存在——闵政南端坐在“一号”那如同移动小山般的背脊上。
连续七天了。整整七天,他们都在巴图老头所指的那片叫做“月亮泡子”的老林子里转悠。那是一片水汽氤氲、沼泽遍布、古木参天的原始森林,黄昏时分,林间弥漫着乳白色的雾气,阿木尔凭借猎人的直觉和对地形的熟悉在前面引路,闵政南则依靠着“一号”强横的体魄和对山林气息的敏锐感知,一次次深入那些常人绝迹的险地。
然而,一无所获。
没有诡异的白影,没有惑人的幽香,更没有所谓狐仙洞府的踪迹。只有无处不在的蚊蚋、湿滑的苔藓、深不见底的泥沼,以及一种弥漫在空气中、若有若无、仿佛被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的诡异感。“一号”的嗅觉在这里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干扰,变得时灵时不灵。七天搜寻,除了几头受惊的傻狍子和一窝暴躁的野猪,他们连根像样的狐狸毛都没找到。
阿木尔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疲惫和挫败,他看向闵政南的眼神带着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。
汉人兄弟,骑着如此恐怖的巨兽,眼神冷得像冰,却又透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。
闵政南坐在“一号”背上,脸色平静,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内心的不耐也已累积到顶点。他拍了拍“一号”的脖颈,巨兽顺从地停下脚步,粗重的呼吸吹得面前的草丛伏倒一片。
“回去吧,阿木尔兄弟。”闵政南的声音听不出情绪,“今天看来又没戏了。”
两人一兽沉默地返回巴图家,老头正坐在毡房外,用牛骨刀削着一根马鞭杆子。看到他们归来,尤其是两人脸上那如出一辙的沉闷表情,老汉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意。
“咋样?又白跑一趟?”巴图的声音带着猎人特有的豁达和一丝调侃。
阿木尔沮丧地摇摇头,翻身下马,把缰绳拴在拴马桩上。
闵政南也从“一号”背上跃下,巨兽低吼一声,自顾自走到远处一片草甸趴下休息,庞大的身躯压塌了一大片牧草。
“那月亮泡子的老林子,邪性得很。”巴图放下手里的活计,掏出烟袋锅点上,慢悠悠地吐出一口青烟,“狐仙嘛,哪是那么容易见的?它们灵着呢,不想见你,你就是把林子翻个底朝天也找不着。”
他顿了顿,浑浊却精明的眼睛看向闵政南,话锋一转:“不过嘛…眼看就要到七月十五了。”
“七月十五?”闵政南目光一凝。这个日子,在汉地是鬼节,在关外,尤其是山野之地,却有着别样的意味。
“对啊,七月十五,月最圆,阴气最盛,也是山里精怪灵物们最喜欢出来活动的时候。”巴图磕了磕烟袋锅,脸上露出神秘的表情,“尤其是咱们长白山这片地界,灵性足啊!老辈子人都说,七月十五夜里,对着月亮最亮的地方,运气好的话,能看见黄皮子拜月、狐狸炼丹,甚至还有更玄乎的…那狐仙洞,说不定那时候才会露出点痕迹呢。”
七月十五…拜月…闵政南心中猛地一动!他之前只想着靠“一号”硬闯,却忘了这些山精野怪最是遵循天地节律!巴图老头的话,像是一把钥匙,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!
硬闯找不到,那就等!等它们自己出来! 不光要等,还要以势压之!
一个更加大胆、甚至堪称疯狂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——既然要碰,那就碰个大的!看看谁才是这片山林真正的主宰!
他不再犹豫,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。他对巴图和阿木尔点了点头,没有多说什么,转身大步走向远处趴卧的“一号”。他翻身上猪,驱使着“一号”,朝着不远处一片地势较高、相对独立的白桦林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