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对!就是那最深处,老林子里的死地!”老赵头语气急促起来,“那地方,邪气冲天!平时看着就是个乱石沟子,可等那大雾一起…路就变了!像鬼打墙!我当年就是在那雾里转悠了大半宿,最后…最后才撞上那九盏‘鬼灯笼’!”
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,声音带着颤抖:“九只!围着你打转!那眼睛…绿油油的,像坟地里的鬼火!嘴里吱吱呀呀,像哭又像笑…那声音,能往你脑子里钻!让你迷糊糊的,不知道东南西北!”
“然后呢?”闵政南追问,眼神锐利如刀。
“然后?”老赵头脸上肌肉抽搐,“然后就是那股子恶臭!比茅坑沤了十年还冲!那黄皮子的屁!一放出来,白烟滚滚,腥臊恶臭!吸上一口,天旋地转,眼前全是花花绿绿的鬼影子!手脚发麻,脑子像被浆糊糊住了!我…我当时就着了道!迷迷糊糊,差点自己往悬崖下跳!”
他猛地抓住闵政南的胳膊,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,斩钉截铁地吼道:“记住!千万!千万不能吸那臭屁!一点都不能吸进去!那是迷魂的毒!沾上就完蛋!”
闵政南点点头,神情凝重:“怎么防?”
老赵头松开手,在炕上摸索着,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小块破布头,又从怀里摸出两头紫皮大蒜。他动作飞快地剥开蒜瓣,用指甲掐破,挤出辛辣刺鼻的汁水,滴在破布上。
“用这个!”他将浸满蒜汁的破布递给闵政南,眼神不容置疑,“进山前,把口鼻捂严实!就用这大蒜水浸透的布!那味儿冲!能顶住那股子邪臭!记住!不管多难受,捂死了!绝对不能松开!这是保命的玩意儿!”
他又急急补充:“还有!身上带点艾草!黄皮子那东西,最烦艾草味儿!实在不行,点个火把!火光和艾烟,多少能驱散点邪气!别让它们靠太近!它们爪子也利,挠上一下,邪毒入体,也麻烦!”
“那东西…真能迷惑人?”闵政南追问核心。
“千真万确!”老赵头斩钉截铁,脸上恐惧未消,“它们能学人说话!能变出你心里最想见的人!最怕的东西!我当年…就看见我死去的老娘在雾里朝我招手…要不是最后咬破了舌头,剧痛让我清醒了一点…我…我就…” 他没说下去,但眼中的后怕说明了一切。
“明白了。”闵政南眼中寒光一闪。惑心之术?他倒要看看,是自己的意志硬,还是那些畜生的妖法强!
“还有路线!”老赵头喘了口气,用粗糙的手指蘸了点唾沫,直接在落满灰尘的炕席上画了起来,“听着!进山,沿着溪水走,走到‘断龙石’!那石头像条断头的龙,好认!看到断龙石,别过溪!往左!贴着西边的山崖根走!那里有条被藤蔓盖住的羊肠小道!那是唯一能摸进鬼见愁的路!”
他的手指在炕席上用力划出曲折的线条,仿佛在勾勒一条通往地狱的路径:“进了那小路,雾就大了!什么都看不清!你就低头,只看脚下!顺着这条道,一直往里钻!走到尽头,感觉脚下是松软的、像踩在厚厚落叶上的地方,空气里有一股子…一股子说不出的阴冷和土腥味…那就到地方了!鬼见愁的山坳子!”
老赵头画完,手指还在微微发抖,仿佛耗尽了力气。他看着闵政南,眼神复杂,有恐惧,有担忧,最后化作一句沉甸甸的嘱咐:“小子…活着回来!那地方…真不是人待的!要是…要是感觉不对劲…跑!千万别硬撑!命最重要!”
闵政南将炕席上那简陋却至关重要的路线图牢牢刻进脑海。他接过那块浸满辛辣蒜汁的破布,一股刺鼻的气息直冲天灵盖。他郑重地点头:“赵叔,谢了。我心里有数。”
他不再多言,起身下炕。走到门口,又停住脚步,没有回头,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磐石般的坚定:“我会回来。带点‘东西’回来。”
老赵头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,那挺拔而孤绝的背影,仿佛融入了无边的夜色,又仿佛带着一股劈开黑暗的锐气。他张了张嘴,最终只是长长叹了口气,佝偻着背,重新点燃了烟袋锅子,吧嗒吧嗒地抽着,浑浊的老眼里,映着跳动的灯火,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忧虑和一丝…微弱的期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