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股更加浓烈的、沉积多年的腐朽气味猛地涌出！周围人下意识地后退一步，捂住了口鼻。
李秀兰却浑然不觉。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袋子里。最先露出的，是几块粘连着深色破烂布片的朽骨。那布片的颜色…那针脚的纹路…即使过去多年，即使污秽不堪，她也一眼就认了出来！
“当家的…当家的啊——！！！” 一声凄厉到撕心裂肺、仿佛用尽生命所有力气的哀嚎，猛地从李秀兰喉咙里爆发出来！她猛地扑倒在那个敞开的编织袋上，枯瘦的双手死死抓住里面一块带着熟悉布片的腿骨，如同抓住失散多年的至宝，却又更像是被无尽的痛苦彻底撕裂！
“是…是他的裤子…他走那天…穿的就是这条…我补的补丁还在啊…呜呜呜…当家的…你死得好惨啊…” 李秀兰抱着那块骨头，哭得肝肠寸断，涕泪横流，身体剧烈地抽搐着，仿佛要将积压了多年的痛苦、恐惧、绝望和思念，在这一刻全部哭出来。她的两个儿子也扑了上来，抱着母亲，放声痛哭。
整个村大队的院子，被这悲恸欲绝的哭声笼罩。铁石心肠的老猎户也红了眼眶，赵大柱重重地叹了口气，别过脸去。妇人们更是跟着抹眼泪。
在一片悲声之中，李秀兰突然挣扎着，推开了儿子，朝着站在板车旁、如同礁石般沉默的闵政南，用尽全身力气，“噗通”一声跪了下去！
“砰砰砰！”
她不顾地上的泥泞，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，发出沉闷的响声！
“政南！恩人！大恩人呐！！” 她抬起满是泪水和泥土的脸，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发自肺腑的感激，“谢谢你…谢谢你把我当家的…带回来…让他…让他能入土为安…谢谢…谢谢你替我们报了仇…除了这祸害…恩人啊…我给你磕头了…” 说着又要磕下去。
闵政南上前一步，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。他的手沉稳有力，阻止了她继续磕头。
“李婶，起来。”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，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冷硬，“王叔的尸骨，带回来了。仇，也算报了。让他入土为安吧。”
李秀兰在儿子的搀扶下，泣不成声地站起来，看向闵政南的眼神，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和敬畏。
赵大柱这时才回过神来，看着那头巨大的熊尸和地上装着尸骨的袋子，再看看平静得可怕的闵政南，心中翻江倒海。他清了清嗓子，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：
“政南…你…你这是为咱老营村除了一大害！立了大功了！这熊…这尸骨…你看…”
“熊，”闵政南打断他，指了指板车上的巨兽，“是村里的祸害，除掉它，是应该的。熊皮熊胆熊掌这些值钱的，我要了，算我的辛苦钱。剩下的熊肉，书记你看着处理，给村里分了吧，算是我给大伙儿添点油水。”
赵大柱一听，脸上立刻露出喜色，忙不迭地点头：“应该的！应该的！熊皮熊胆熊掌该归你！剩下的肉，我马上安排人剥皮分肉！” 这可是几百斤肉啊！足够全村打打牙祭了！闵政南如此“大方”，让他喜出望外。
“至于尸骨，”闵政南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三个袋子，最后落在李秀兰身上，“李婶，王叔的，你带回去，好好安葬。另外两位…” 他顿了顿，“书记，麻烦你找几位老人，看看能不能辨认出是哪家的，找不到的，就找个向阳的山坡，一并埋了吧，也算入土为安。”
“好！好！这事包在我身上！”赵大柱拍着胸脯保证。
闵政南点了点头，不再多言。他走到板车旁，在众人敬畏复杂的目光注视下，开始动手剥离那张厚重无比的棕熊皮。动作熟练而冷静，仿佛在完成一项再普通不过的工作。
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，与板车上那头巨大的熊尸、地上悲泣的寡妇、忙碌分肉的村民，构成了一幅充满原始力量、死亡终结与人性复杂的沉重画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