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今语像是没有察觉到周围的氛围,她只是直直地朝着孟昭南和陆砚池的方向走过来。
她的脚步很慢,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最终,她停在了陆砚池面前。
“陆领导。”她开口,声音沙哑干涩,完全没了往日的清亮。
陆砚池连眉毛都没动一下,只是侧过身,将孟昭南挡得更严实了些。
白今语的脸上划过一抹苦涩,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,然后,对着陆砚池,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对不起。”
“之前是我鬼迷心窍,做了很多错事,说了不该说的话,给你和孟昭南同志造成了很大的困扰,对不起。”
这个道歉,让周围的军嫂们都愣住了。
这还是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白知青吗?
陆砚池依旧没有反应,他像一尊石雕,沉默地矗立着。
白今语直起身,又转向正在低头忙碌的孟昭南。“孟昭南同志。”
孟昭南终于抬起了头,她将沾满草木灰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,平静地看着她。
白今语再次深深地鞠躬,这一次,弯腰的幅度更大,时间也更长。
“对不起。”她抬起头,眼睛里泛着红,“我嫉妒你,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。周怀安能那么顺利地换掉种子,也有我在里面推波助澜,是我把你们的动向告诉了他……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,我……我要走了。”
“回城的手续办下来了,我明天就走,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。”
她一口气说完,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周围一片寂静,所有人都看着孟昭南,等着她的反应。
按照人之常情,人家都要走了,也这么低声下气地道歉了,总该说句“算了”或者“过去了”之类的话吧。
孟昭南看着她,看了很久。
然后,她开口了。“你的道歉,我收下了。”
白今语的脸上刚刚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。
孟昭南的下一句话,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,直直地插进了她的心口。
“但是,原谅你?我做不到。”
白今语脸上的血色,一下褪得干干净净。
孟昭南站直了身体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田埂。
“白今语,你嫉妒我,你给我使绊子,这些是咱们俩之间的私人恩怨。但你千不该万不该,不该拿几十户人家的生计去做你嫉妒的武器。”
她伸手指了指周围那些因为她的话而停下手中活计,满脸震惊的军嫂们。
“你看看她们,你差点毁掉的,不是我孟昭南一个人,是她们所有人几个月的辛苦,是她们孩子冬天的口粮。我有什么资格,替她们原谅你?”
“路是你自己选的,错了就是错了。道歉,是让你自己心里好过一点。但不原谅,是我的权利,也是我必须坚守的底线。”
孟昭南的话,字字句句,掷地有声。
白今语彻底呆住了,她张着嘴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,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。
周围的军嫂们,看向孟昭南的眼神,彻底变了。
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,混杂着敬佩和拥护的信服。
“说得好,凭什么原谅她!”李桂花第一个喊了出来。
“就是!差点把我们都坑死,一句对不起就想完事?美得她!”
“孟妹子说得对,我们不原谅!”
声浪一波高过一波,彻底淹没了白今语的哭声。
她狼狈地抹了一把眼泪,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陆砚池,又看了一眼眼神清亮而坚定的孟昭南,终于再也待不下去,转身踉踉跄跄地跑了。
孟昭南看着她远去的背影,心里没有半分波澜。
她转过身,重新拿起一块土豆,对着还在发愣的军嫂们扬了扬。
“好了,人都走了,咱们的活儿才刚开始呢!”
她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干脆和利落。
“都打起精神来!记住我刚才说的要点,切块要均匀,每块必须带一到两个芽眼!拌草木灰的时候一定要裹匀了!这可是咱们的‘金山’,一点都不能马虎!”
“今天天黑之前,我们必须把这第一亩地,给它漂漂亮亮地种下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