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片废墟,又看看那个依旧端坐于赤兔马上,连位置都未曾移动半分的吕布。绝望,如同冰冷的潮水,彻底淹没了他们。
“伯长!”韩六发出悲愤的嘶吼,就要冲过去。
“咳咳……咳……”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废墟中传来。
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,一只染血的手,猛地扒开了压在身上的碎木和尘土。韩破军,竟然挣扎着,摇摇晃晃地,再一次站了起来!
他此刻的模样凄惨到了极点。双臂不自然地垂下,显然已经暂时废了。全身衣衫破碎,布满伤痕,嘴角不断溢出鲜血,脸色苍白如纸。但他那双眼睛,却亮得吓人,里面的疯狂与桀骜,不但没有因为惨败而消退,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!
他死死地盯着吕布,咧开嘴,混合着鲜血的唾液顺着嘴角流下,他居然又笑了,声音嘶哑如同破锣:
“哈哈……咳……天下第一……吕布……不过如此……连老子一刀……都接不住吗?!”
他在用最蹩脚的方式挑衅!他在用生命为自己,也为身后的部下,争取那一线虚无缥缈的生机!
吕布那古井无波的脸上,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波动。不是愤怒,而是一种看到虫子居然还敢反复蹦跶的……不耐烦。
“找死。”
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,终于,动了!
他轻轻一踢马腹,赤兔马如同一道真正的红色闪电,瞬间跨越了数十步的距离,出现在韩破军面前!那杆方天画戟带着洞穿虚空的气势,直刺韩破军的心口!这一次,不再是随手一击,而是真正蕴含了杀意的一戟!
快!快到思维都无法跟上!
韩破军瞳孔缩成了针尖,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!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,想要侧身,但重伤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反应!
眼看戟尖就要透体而过!
“保护伯长!!!”
“跟狗日的拼了!!!”
就在这最后关头,被韩破军那决死勇气点燃的韩六、王老五,以及数十名最悍勇的老卒,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,他们红着眼睛,完全不顾生死,从四面八方,如同扑火的飞蛾,疯狂地扑向了吕布!用他们的身体,用他们的生命,去阻挡那必杀的一戟!
“噗噗噗噗——!”
画戟掠过,血光冲天!
如同热刀切牛油,扑上来的士卒在瞬间就被狂暴的罡气撕成了碎片!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四处飞溅,将周围染成了一片血红的地狱!
但他们用生命争取到的这零点几秒,足够了!
韩破军借着这用兄弟鲜血换来的刹那,身体猛地向后一仰,同时右脚狠狠踢起地上一面破烂的盾牌,挡在了身前!
“轰!”
盾牌如同纸糊般炸裂!但画戟的轨迹也因此被微微阻挡、偏移了那么一丝!
“噗嗤!”
冰冷的戟尖,没有刺穿韩破军的心脏,而是贴着他的肋骨,狠狠贯穿了他的左胸下方,带出一蓬滚烫的鲜血和一个恐怖的血洞!
“呃啊——!”
韩破军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,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带得再次倒飞出去,重重摔在地上,鲜血瞬间从他身下蔓延开来。
“伯长!!!”残存的部下发出绝望的悲呼。
吕布收回画戟,看着戟尖上滚烫的鲜血,又看了看那个倒在血泊中,胸膛依旧微微起伏,眼神依旧死死瞪着他的韩破军,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。
三戟。
第一戟,被他躲开。
第二戟,废了他双臂,居然还能站起来。
第三戟,必杀一击,被一群蝼蚁用命阻碍,竟然还是没死透?
这份顽强,这份狠劲,倒是他平生罕见。
他抬起画戟,准备补上最后一击。
就在这时,异变再生!
“放箭!掩护伯长!”
“扔火油罐!烧他妈的!”
隐藏在关墙各处阴影里的韩六等人,发出了最后的怒吼!幸存的弓弩手不顾一切地射出箭矢,虽然明知无用!更有士卒将准备好的火油罐点燃,疯狂地朝着吕布和赤兔马扔了过去!
一时间,箭矢(尽管大多无力坠地)、燃烧的火罐,制造出了一片混乱的屏障!
吕布挥动画戟,轻易地将飞来的箭矢和火罐扫开,火光映照着他冷漠的脸庞。他看着在部下拼死掩护下,被几个老卒连拖带拽拉向关内暗处的韩破军,并没有立刻追击。
他只是坐在马上,任由周围的混乱持续,仿佛在欣赏一场拙劣的表演。
直到韩破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,那些负责断后的士卒也如同潮水般退去,他才缓缓开口,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残破的潼关:
“韩破军……”
“有趣的狼崽子。”
“本侯记住你的名字了。”
“看你……还能跑多远。”
说完,他竟真的调转马头,不疾不徐地,踏着满地的尸体和瓦砾,从被他轰碎的关门处,缓缓离开了。
他没有选择追杀到底。或许是不屑,或许是觉得已经给予了足够的“教训”,又或许……是那只受伤的狼王最后看向他的眼神,让他觉得,留下这个有趣的对手,未来的天下,会更有意思一些。
……
潼关之内,死里逃生的“狼崽子”们,看着吕布消失的方向,又看看伯长被抬走时留下的那道刺目的血痕,每个人都如同虚脱般瘫坐在地,脸上混杂着恐惧、悲伤,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……狂热。
狼王,在天下第一的吕布戟下,三戟不死!
这本身,就是一个足以震动天下的传奇!
血战吕布,虽败犹荣!狼王凶名,因吕布亲口认证,将传遍四方!通往凉州的亡命之路,就此彻底铺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