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婉娘踏上码头时,海风正吹起她袖口的银线绣纹。她没有停留,径直走向仓库。柳如烟昨夜那盆绿植上的褐斑,还有灰烬飘落时的轨迹,让她无法安心。
这批“烟雨绫”是今早随船卸下的第三批货。账本上写着来自杭州织造局,但申报时间比正常流程晚了四天。她掀开盖布,指尖抚过丝绸表面。触感比往常略涩,像是浸过某种药水后未彻底清洗。
她剪下一小角布料,走到灯前。火苗吞没布片的瞬间,颜色变了。原本橘黄的焰心泛出幽蓝,一缕淡紫色烟雾缓缓升起,在空中扭成一道弯弯曲曲的线,像是一座岛屿的轮廓。
她立刻封了库门,派人去请慕容雪。
半个时辰后,慕容雪带着两名巡海队员赶到。她听完描述,只问了一句:“那艘船还在吗?”
“还没离港。”
“走,去海边。”
她们登上了望台。远处海面有几艘渔船来回穿梭,其中一艘航向不稳定,时而偏左,时而急转。船尾挂着一面紫色小旗,在阳光下不太显眼。
“就是它。”苏婉娘指着那艘船。
慕容雪取出连弩,装上特制箭矢。这种箭头不带刃,末端绑着网绳,专用于拦截小型船只。她连发三箭,全部精准钉入船舷。渔船上的人慌乱起来,试图割断绳索,但第二轮箭雨已至,直接缠住了船帆。
巡逻艇迅速靠拢,士兵登船搜查。在底舱夹层里,发现了一个密封油纸包。打开后,里面是一封用同款“烟雨绫”包裹的信笺。文字看似寻常商情通报,提到某批茶叶将分运七岛,但用词生硬,句式重复。
慕容雪把信交给苏婉娘。苏婉娘扫了一眼,便指出问题:“‘清明前后采摘’这句不对。这批茶若是清明采的,现在早已变质。他们用的是旧信息做掩护。”
两人返回主仓。陈墨已经闻讯赶来。他接过染料残片,放入一只铜炉中点燃。火焰再次变色,紫烟升腾而起。他调整炉口方向,让烟雾顺着风势扩散。
一张模糊的地图在空中浮现。南海中的几座岛屿清晰可见,其中有三处标记格外浓重,正好形成三角阵型,包围着殖民地所在的主岛。
“这不是普通的联络方式。”陈墨说,“他们在规划据点。”
苏婉娘盯着那三处标记,忽然想到什么。“南洋七岛中,有三座最近换了驻守将领。当时说是例行轮调,没人怀疑。”
“现在看,是早就安排好的。”慕容雪接话。
陈墨下令彻查所有近期往来船只的记录,并封锁港口出入。但他话音刚落,哨兵来报:那艘被扣的渔船突然启动,正全速往外海驶去。
“他们要逃。”
慕容雪转身就走。她直奔武器库,取出一枚改良震天雷。这东西比之前的更小,外壳裹着防水油布,内部装有定时引信。她找来一名熟悉水性的士兵,让他潜入水中,在船底安放爆弹。
“不要炸沉,只要破开舱底就行。”
命令传下去不久,海面传来一声闷响。那艘渔船剧烈晃动,船体倾斜,底层货舱被炸开一个缺口。海水涌入,船速减慢,但仍在挣扎前行。
士兵们驾快艇逼近,准备登船抓捕。苏婉娘也跟着上了船。她在破损的货舱里翻找,很快发现一堆被木箱掩盖的铁器。
那是成套的战马装备。
铠甲样式粗犷,关节处有狼头雕饰,明显不是中原制式。她伸手摸向马鞍内侧,皮革上刻着一行小字:“永昌三年,北营监造。”
她愣住了。
“永昌”是前朝年号,距今已有二十多年。当今朝廷严禁私藏前朝军械,更别说整套配备。
“这是完颜玉的部队。”慕容雪走过来,看了一眼就说,“我在阴山见过类似的标记。”
“可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三皇子的密船上?”苏婉娘低声问。
陈墨这时也上了船。他蹲下身,仔细查看那些装备的锈迹和磨损程度。“这些不是古董。它们最近才投入使用,保养得很好。”
他站起身,对身边护卫道:“把所有人押回审讯室。这艘船的所有部件都要拆开检查,尤其是舵盘和龙骨夹层。”
苏婉娘抱着那块马鞍皮革,站在甲板上没动。海风吹得她发丝微扬。她想起几个月前,完颜玉曾托人送来一封信,说他在草原边缘发现了一支神秘商队,运送的货物全是废旧兵器。
当时她以为只是边境摩擦,没放在心上。
现在看来,那支商队运的根本不是废铁。
慕容雪走到她身边。“你在想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