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道的震动还在余波未平,李青萝已经站在了医馆门口。她没进去,只是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银质发簪。簪尖微微发黑,是刚才试过井水的结果。
她转身走向议事厅,脚步不快,但每一步都踩得稳。
苏婉娘正在厅内清点药材账册。三皇子派来的细作刚走,留下一份“调度文书”,说是朝廷紧急调拨防疫药草,已分发至各村屯。她说这话时声音很轻,像是怕惊动什么。
李青萝走进来,把发簪插回头上,坐到苏婉娘对面。
“那批药,是谁验的?”她问。
“没人验。”苏婉娘合上账本,“文书盖着兵部印,地方官直接放行了。分发是由细作手下的人经手,名单也没留全。”
李青萝点头。她早知道会这样。
三天前,她在最北边的村落放了一小包改良过的病菌粉。不是致命的,只会让人发热、咳嗽几天。症状和普通风寒差不多,但有一点不同——只有服用她特制的金疮药,才能在四十八时辰内退烧。
她没告诉任何人这是她做的。她只让每个来领药的人都登记姓名、住址、服药时间,并记录他们接触过的人。
这些数据,每晚由她亲手交给苏婉娘。
苏婉娘用茶梗染色的丝线,把这些信息织进了“烟雨绫”。经纬为轴,日期为列,染色深浅代表感染人数。整幅绸缎看去像是一片朦胧烟雨,实则藏着疫情扩散的完整路径。
此刻,那块绸缎正静静叠在桌角。
“他们要动手了。”李青萝说。
话音落下不到半刻钟,细作又来了。这次带了两个随从,穿的是军中医官服。
“李大夫辛苦。”细作脸上带着笑,“朝廷听说你在此地控疫有功,特派我来报功。只需你签个名,这份奏报送回京,你的名字就能记入太医院名录。”
李青萝不动声色:“功劳是大家的。药是我配的,可分发靠的是地方配合。若要说谁出力最多,该是你才对。”
细作一愣,随即笑得更开:“哪里的话,我只是奉命行事。真正救人的是你。”
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,摊开在桌上。是份拟好的奏报草稿,上面写着“奉旨调度,七日控疫”,落款处空着,等她签名。
李青萝看着那行字,忽然笑了。
“你说七日控疫?”她抬头,“那你知道第一例病人是什么时候发病的吗?”
细作顿了一下:“大约……五日前吧。”
“错。”李青萝站起身,“第一例出现在八日前,地点在北岭第三村。患者发热三日未退,直到服用了我的药,才在第十一日清晨痊愈。这期间,他接触过十七人,其中六人被传染。而这六人里,又有三人是在你所谓‘朝廷调度’开始后才拿到药的。”
她走到柜前,取出一本登记册,翻开一页。
“你看这里。这个村子的二十一名感染者,全部集中在调度令下达后的两天内‘治愈’。可他们的服药记录呢?没有。剂量呢?没有。甚至连人名都是重复的。”
细作脸色变了。
“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就敢上报朝廷?”
“我……我是接到上级命令……”
“那你可知道,”李青萝打断他,“为什么别的药都没用,只有我的金疮药能退烧?”
细作没说话。
“因为这不是普通的瘟疫。”她声音冷下来,“这是我设计的。只有匹配特定成分的药才能起效。换句话说,这场病,从头到尾都在我的控制之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