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墨没说话,只是将纸页轻轻放下。证据已经闭环。敌人不仅渗透了情报网,还把密约堂而皇之地用朝廷贡品纸书写,像是故意留下线索,又像是彻底不屑隐瞒。
柳如烟坐在角落,重新誊写《风月录》。她的手很稳,可笔尖在纸上划出的痕迹比平时深。一页写完,她停下,盯着其中一个字。那个字她昨天明明记得是“东”,现在回想,似乎变成了“北”。
她闭了闭眼。信任一旦裂开,就连自己的记忆都不敢信了。
海边,接应船靠岸。胡万三被人扶下来,右臂裹着湿布,皮肉焦黑。他咬着一块麻布,一声不吭,任医官清理伤口。
“看清那人脸了吗?”陈墨问他。
胡万三喘着气:“看清了。左耳缺了一角,说话带海腥味。是倭寇造船坊的主工头。”
陈墨眼神一凝。这个人,他在审讯记录里见过。
“他还活着?”
“不知道。小艇跑了,速度快。”
陈墨下令封锁海域,所有船只不得离港。同时派人快马加鞭送信回庐州,彻查贡品纸流向。
苏婉娘站在帐外,手里攥着那块布料。她忽然想起什么,低声问身边管事:“上个月侧妃派人来提货,签收单是谁写的?”
管事回答:“是书房代笔,说是急用,没走正档。”
她眉头皱紧。书房代笔……哪有代笔会用密押章?
帐内,陈墨将两份密约压在青铜腰牌下。地图上,三皇子私港的位置被红笔圈出。他盯着那里,许久不动。
柳如烟走进来,手里拿着一份新编的情报册。
“旧网不能用了。”她说,“我准备重建传递路线,只用新人,单线联系。”
陈墨点头:“尽快。”
她没走,又说:“《风月录》我重写了。但有一件事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其中一条暗线,原本是监视李玄策的,昨夜最后一条消息,说他还在牢里。可今天早上,狱卒回报,牢房空了。”
陈墨抬眼。
“越狱了?”
“不。”她摇头,“没人放他出来。他是自己消失的。牢门锁着,守卫没换班,可人没了。”
帐内烛火晃了一下。
陈墨站起身,走到地图前。他的手指落在江南位置,缓缓滑向北方。
“这不是越狱。”他说,“是调包。”
外面传来脚步声,一名传令兵冲进来:“胡万三醒了!他说要立刻见您!”
陈墨转身就走。
柳如烟跟出去,看见胡万三被人搀着站在帐篷外,脸色惨白,却坚持站着。
“我想起来了。”他喘着气,“那个密使……他身上有股味道。不是海腥,是药味。像熬过的草根,混着铁锈。”
陈墨盯着他。
“我在庐州码头闻到过同样的气味。就在陈氏粮仓旁边,有个小屋子,专门煮防疫药汤。”
他说到这里,声音低下去。
“每次三皇子来视察,那屋子就生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