迷雾还在海面上翻滚,战船缓缓前行,烟囱里的白烟比平时少了一半。了望哨的短哨音刚落,陈墨已经站直了身体。他没有回头,只是抬起右手,做了个下压的手势。传令兵立刻会意,转身跑去传达命令。
灯火管制取消,但只保留底层舱室的微光。甲板上的火把一根根熄灭,只有几盏油灯在角落里摇晃。整艘船像是受了重伤的野兽,缓慢移动,却透着一股死寂。
“来了。”陈墨低声说。
前方六艘快船正从侧翼包抄过来,船型低矮,速度快。最前面那艘船头站着一个人,披着黑斗篷,手里握着狼头杖。陈墨拿出望远镜,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。对方右手握杖,步伐拖沓,右腿似乎有旧伤。他放下望远镜,嘴角微微一动。
“左舷是主攻方向。”
他转身走向甲板前端,脚步沉稳。慕容雪已经在那儿等着了。她穿着轻便皮甲,手里拿着六分仪,目光扫过海面。
“敌船航速很快,风向偏东南,他们借了风力。”她说,“第一波冲锋会在三十丈内发起。”
陈墨点头。“等他们靠近,听你指令。”
“我需要精确时间。”慕容雪说,“太早抛投,火器没落地就散了;太晚,他们贴上来就来不及反应。”
“我会盯住他们的舵手。”陈墨说,“你只要算好角度和距离。”
两人不再说话。甲板上的人已经各就各位。侧舷的暗格被悄悄打开,十二枚竹雷被取出。粗竹外壳打磨光滑,两端用油纸封死,引信藏在内部,外面涂了防水蜡。
这是陈墨从田间驱鸟的土法子改来的。辣椒粉晒干磨细,混上铸铁蒺藜,塞进竹筒。一旦引爆,烟雾辛辣刺鼻,铁刺飞溅,虽不致命,却能让敌人瞬间失去战斗力。
第一艘敌船已经冲到四十丈外。船头倭寇挥刀呐喊,声音在雾中回荡。第二艘紧随其后,两船呈夹角逼近,显然是要同时撞击左右舷。
“还差五丈。”慕容雪盯着六分仪的刻度,“等……再近一点。”
陈墨站在她身侧,目光锁定敌船舵手。那人正全神贯注操控方向,完全没有察觉即将到来的危险。
“现在!”慕容雪突然开口。
甲板两侧的士兵立刻将竹雷抛出。十二枚竹筒在空中划出弧线,落入敌群。落地瞬间,引信点燃,竹壳炸开,辛辣烟雾猛地扩散。铁蒺藜四射,打在甲板上发出“叮叮”声响。
第一艘船上,几名倭寇当场捂眼倒地。舵手被烟雾呛得睁不开眼,手一抖,船头猛地偏转。后面的船避让不及,撞了上去。两船相撞,木板碎裂声清晰可闻。
第二艘船也未能幸免。烟雾随风飘散,弥漫整个船队。倭寇们咳嗽不止,视线模糊,有人甚至跪在地上干呕。冲锋阵型瞬间混乱。
但那名手持狼头杖的先锋并未退缩。他摘下斗篷,露出满脸刀疤,右手高举弯刀,怒吼一声,指挥第二梯队继续逼近。
“他不怕烟?”陈墨皱眉。
“久经战阵的人,能忍。”慕容雪冷静地说,“但他不可能一直闭眼冲锋。”
话音未落,那先锋已率船冲到二十丈内。船头架起钩索,准备登舰。
陈墨迅速后退几步,走到阳光直射的甲板一侧。初升的太阳刚刚越过海平面,光线斜照在船体上。他抬起左腕,玄铁护腕在阳光下泛出冷光。
他调整角度,将阳光反射出去。
光束精准地射向敌船船头。那先锋正要跃起,突然被强光刺中双眼。他在船上踉跄几步,单膝跪地,抬手遮眼。周围倭寇也受到波及,纷纷躲避。
“放箭!”陈墨下令。
弩手早已准备多时。一阵齐射,箭矢如雨落下。敌船甲板上顿时倒下数人。钩索未及抛出,就被打断。
先锋挣扎着起身,还想组织反击。但他的船已被烟雾和箭雨封锁,部下伤亡惨重,士气崩溃。有人开始喊撤,船尾调头,仓皇后退。
其余敌船见状,也不敢再进。几艘快船陆续掉头,消失在浓雾之中。
只有一艘船没能逃走。它在撞击中受损,船底漏水,慢慢搁浅在不远处的礁石区。船身倾斜,甲板上躺着几名重伤倭寇,无人理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