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面在撞击后剧烈翻腾,火焰从船首蔓延至甲板,浓烟滚滚。陈墨从燃烧的残骸中爬起,左臂被高温灼伤,皮肤泛红,火辣辣地疼。他咬牙撑住主桅底座,右手紧紧攥着那块青铜腰牌,指节发白。
蒸汽核心仍在嗡鸣,低沉的声音穿透火光与风浪,像是某种未熄的脉搏。
远处,慕容雪踏着倾斜的甲板走来。她的铠甲布满裂痕,肩部一处断裂,走路时微微踉跄。她手里托着一枚由齿轮和水晶熔铸而成的装置,表面刻着细密纹路,中心凹槽正好能嵌入腰牌。
“这是最后的引信。”她说,声音平静,“一旦启动,整个时空都会震动。我们没有第二次机会。”
陈墨低头看着手中的腰牌,边缘已经发烫。他没说话,只是将腰牌对准凹槽,用力插入。咔的一声,装置亮起微弱蓝光,一圈环形波纹从底座扩散出去,渗入甲板缝隙。
能量开始回流。
胡万三拄着一根断桨从舱室走出,右眼缠着浸血的布条,脸上刀疤扭曲。他站在舵轮旁,望着四周漂浮的残骸——九十七艘假船在撞击后散落海面,有些还在燃烧,有些已沉入水中。
“阵列乱了。”他说,“坐标锁不住。”
话音刚落,虚空中突然浮现几道模糊影子,是商队的船体残影,在空气中忽隐忽现,像被风吹动的纸片。它们本该静止,此刻却不断重组、消散,仿佛时间本身出了问题。
陈墨皱眉:“核心过载,影响了空间稳定性。”
慕容雪盯着引信上的读数:“必须在校准窗口关闭前完成闭环。否则爆炸只会撕裂局部,无法触及所有战场。”
胡万三冷笑一声,抬手抹去嘴角血迹。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沙盘碎片,上面画着几道歪斜航线。那是他早年走南洋时留下的标记图,曾用来避开风暴眼。
“老子不信命。”他咬破舌尖,一口血喷在沙盘上。指尖顺着其中一条线划过,低声念出几个方位。
刹那间,远处一艘正在下沉的残船猛地一震,船身重新浮起,缓缓转向。
接着是第二艘、第三艘……每艘船都像是被无形之手操控,开始移动。磷粉信号系统随之激活,幽绿色的光点逐一亮起,如同暗夜中的萤火,勾勒出一个巨大的环形轨迹。
当最后一艘船嵌入环心位置时,整片海域陷入死寂。风停了,火光凝滞,连蒸汽核心的嗡鸣也变得规律而沉重。
“阵成了。”胡万三靠着舵轮坐下,喘着粗气。
慕容雪取出连弩,检查十二支箭矢。每一支都刻着四个字:“此身非我”。她抬头看向陈墨:“准备好了吗?”
陈墨站在主桅残基上,目光扫过这片战场。他知道,这一炸不只是为了摧毁敌舰,更是为了切断三皇子与可汗之间的契约根源。那个契约藏在所有时空交汇之处,唯有跨维度的蒸汽爆炸才能彻底抹除。
他闭上眼。
耳边响起三年前稻田里的水车声,盐场铁锤敲打金属的节奏,工坊齿轮咬合的咔嗒声。还有苏婉娘拨动算盘的轻响,耶律楚楚吹响鹰笛的短音,楚红袖调试机关鸟时的低语。
这些声音汇成一条河,流向此刻。
他睁开眼,伸手按向引信旁的启动钮。
就在手指触碰的瞬间,虚空扭曲,无数个“陈墨”的幻影浮现四周。有的穿着龙袍,手持玉玺;有的披着麻衣,跪在田里插秧;有的满脸血污,倒在战场上;还有的站在星海边缘,望向无尽黑暗。
每一个都在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