旗帜在风里展开,一角翻了过来。
她看清了。
旗角有一排极小的绣纹,是“陈”字,用暗线织成,远看根本看不见。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,那布料的纹理——她见过。
五年前,陈墨在庐州开仓放粮,组织流民自建义军,每人发一件短褂,背后就绣这样的“陈”字。那批布是从江南运来的细麻混纺,织法特殊,背面有斜纹路。眼前这面旗,就是同一批料子。
她的手慢慢攥紧。
“你认识这个?”耶律楚楚问。
“认识。”完颜玉声音很轻,“这是陈氏旧部的标识。早就停用了。”
“谁还在用?”楚红袖问。
“不该用的人。”完颜玉把镜子递回去,“有人打着陈家的旗,藏兵在皇陵脚下。”
耶律楚楚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纸。“突厥人写的密信,提到三皇子私募死士三千。这些人,是不是就是那三千人?”
“如果是……”楚红袖说,“他们怎么拿到陈家的旗?”
完颜玉没回答。她盯着那面旗,脑子里闪过几个名字。那些曾领过粮、拿过钱、后来失踪的屯长,有些是被查出通敌,有些是自行离去。有没有可能,他们根本没走远?
“得拿一块下来。”她说。
“太危险。”楚红袖说,“旗杆旁边有两个守卫,弓都上了弦。”
“我不去抢旗杆。”完颜玉从腰间抽出一把薄刃,“我去割角落。”
“我去引开他们。”耶律楚楚说,“鹰笛能控犬,也能扰人耳。”
“别吹太久。”完颜玉说,“一响就行。”
耶律楚楚点头,从包里取出鹰笛,放在唇边。她吹出一个极短的音,尖利刺耳。远处的狗突然狂叫起来,巡卫纷纷抬头。
就在那一瞬,完颜玉贴着地面爬出祭坛,顺着坡势滑下,几步冲到营区边缘。她没碰大门,而是绕到侧面一顶帐篷后,借着阴影靠近旗杆底座。
守卫果然被狗叫声吸引,转头看向西侧。
她迅速起身,刀尖一挑,割下旗角一小块布,立刻退回黑暗。
回到祭坛时,三人围在一起。完颜玉把布摊开,借着月光看背面的纹路。
“是当年的料。”她说,“没错了。”
楚红袖拿起布,对着光看了看。“这布不值钱,但能保存这么久还不烂,说明做过防潮处理。普通流民拿不到。”
“是有人专门存下来的。”耶律楚楚说。
完颜玉把布收好。“得送回去。”
“我来。”耶律楚楚取出一只小铁筒,绑在机关鸟腿上,“让鸟带一部分,我再派金翅雕走另一条路。”
“双线传信。”楚红袖说,“稳妥。”
“你们回去。”完颜玉说,“我留下。”
“你一个人?”楚红袖问。
“我还想再看一眼那个旗杆。”完颜玉盯着营区,“刚才升旗的人,走路有点跛。我记得这个人。”
“谁?”
“三年前被除名的屯队长,叫赵六。当时说他私卖军粮,证据确凿,发配去了岭南。”完颜玉眼神沉下来,“但他没走。他回来了。”
楚红袖沉默片刻。“你要抓他?”
“不。”完颜玉摇头,“让他活着。我要知道,是谁让他回来的。”
耶律楚楚把机关鸟重新放飞,它振翅飞入夜空。楚红袖收拾工具,准备动身。
完颜玉站在祭坛边,最后看了一眼山谷。
营区的灯还亮着。
旗杆上的旗帜在风里晃动,被割去的一角留下一个不规则的缺口,像被什么咬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