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墨终于开口:“同一种病。”
屋里安静下来。
完颜玉握紧拳头。“可汗要是知道军中起疫,第一件事就是封锁消息。他不会上报,只会烧帐篷灭迹。”
“那就让他烧。”李青萝忽然说。
所有人都看向她。
她坐着没动,双手搭在竹简上。“他们用活人试毒,拿俘虏喂药。现在轮到他们自己中招,我们不杀一人,只送药。”
陈墨盯着她。
“药送到,他们信不信是问题。”李青萝继续说,“但只要有人敢吃,就会活下来。活下来的,就成了异类。不信的,会怀疑吃药的人是不是已经被收买。”
慕容雪眼睛亮了。“人心会乱。”
“比乱更狠。”李青萝声音平静,“他们会互相防着。一个咳嗽,全帐赶人。一点发热,立刻绑起来。这不是打仗,是自己把自己逼疯。”
完颜玉冷笑一声。“好手段。不用刀,也能拆了他们的营。”
陈墨走到桌前,拿起那根刻满凸点的竹简。他用手摸了摸那些小点,又放下。
“从现在起,这本竹简就是命令。”他说,“找最快的马,挑最不起眼的商队,把解药混在盐包里送进草原。目标只有一个——可汗金帐。”
完颜玉立刻转身往外走。“我亲自安排路线,走北谷小道,避开哨卡。”
慕容雪收起羊皮卷。“我调两队连弩手,埋伏在交接点外围。一旦有人追击,就地拦截。”
陈墨点头。“记住,不许暴露来源。药包上不留标记,传递人中途换装,三次以上。”
慕容雪看了李青萝一眼。“她怎么办?”
李青萝已经又拿起银簪,开始在新的竹简上刻字。
“我还有一段没写完。”她说,“解药的剂量调整,第三次试验的数据。”
陈墨走到她身边。“你刻完,就休息。”
“不行。”她摇头,“后面可能还要改。我的眼睛坏了,但手还能用。趁现在还记得清楚,得全留下来。”
陈墨没再劝。
他转身走向门口,脚步沉稳。
外面天色未明,城墙上仍有守军巡逻。狼烟还在烧,但火势小了。
他站在院中,抬头看了一眼北方。那里黑沉沉的,什么也看不见。
半个时辰后,完颜玉骑马出城,怀里贴身藏着一个小布包。里面是一张轻薄的纸,上面用盲文复刻了解药配方。追风隼立在他肩上,尾羽绑着另一份微型卷。
与此同时,慕容雪走进连弩库,下令更换箭匣。新一批箭矢涂了油,不会在雨天受潮。
战地医院里,李青萝仍在刻字。
她的手指已经磨破,血渗进竹简的刻痕里,但她没有停。
最后一行写完,她松开银簪,双手慢慢抚过整片凸点。动作轻缓,像在读一封信。
然后她靠在墙边,闭上眼。
屋外传来马蹄声,渐行渐远。
陈墨回到指挥台,将那根竹简放在案首。他拿起笔,在纸上写下一条令:
“解药已出,路径三换,目标金帐,不得延误。”
他放下笔,手落在竹简上。
指尖下的凸点整齐排列,像一队无声的士兵,正悄然开赴战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