烛光映在她脸上,瞳孔微微扩散,虹膜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灰翳。
她抬起手,摸了摸自己的眼睛。
指尖微凉。
然后,她重新将黑布蒙上,坐回桌前,开始默诵药方。一遍,两遍,三遍。她要把每一个剂量、每一个顺序,刻进记忆深处。
外面传来马蹄启动的声音,夹杂着铁甲碰撞的轻响。救援队出发了。
她不动,也不语,只用手一点点摩挲着那块血布,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。
山风猛烈,吹得营地旗帜猎猎作响。
完颜玉走在最前,陈墨紧随其后。队伍沿着陡坡向上,脚下是厚达三尺的积雪。工兵用铁镐凿开冰层,露出下方冻土。
“就在前面。”完颜玉指着一处背阳岩壁,“那里有裂缝,去年我们埋过温控器。”
他们推进至崖底,发现岩缝已被落石封死大半。陈墨下令爆破清障,炸药引爆后,碎石滚落,露出一条狭窄通道。
火把照亮内部。
地面潮湿,苔藓覆盖,几株矮小植物从石缝中钻出,开着淡紫色花朵。
是曼陀罗。
陈墨蹲下身,小心采下一朵,放在掌心。花瓣完整,茎干柔韧,根部缠绕着一段断裂的金属管,管壁刻有编号:**t-7**。
他认得这个编号。
是楚红袖机关组的试验标记。
“她早就在准备了。”他低声说,“不只是为了打仗,她连疫情都算到了。”
完颜玉也采了一株,检查根系:“这些花长得不自然,间距一致,土壤湿度均匀,明显是人为干预的结果。有人定期维护。”
“现在最重要的是运回去。”陈墨站起身,“马上组织采摘,用保温箱封装,连夜送回工坊。”
队伍迅速行动。
正当第一批药材装箱完毕,一名工兵突然喊道:“将军!这里有东西!”
他在岩壁内侧发现一个隐蔽凹槽,里面藏着一只密封陶罐。
陈墨打开罐子。
里面是一本薄册,纸张坚韧,表面布满凸起的小点,排列成行。
是盲文医书。
封面用针尖刺出五个字:**《瘟解全录》**。
他翻动书页,触感清晰。每一页都记录着不同病症的配伍方案,甚至包括青霉素提纯步骤。最后一页,写着一句话:
“若我失明,请以此书续命。”
陈墨合上书册,放进怀中。
他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,风雪渐起,遮住了归途。
队伍开始下山。
李青萝仍在灯下坐着。
她不知道山中已找到新药源,也不知道那本她亲手刻写的医书已被寻回。她只知道,自己的眼睛越来越沉,像是被砂纸磨过,每一次眨眼都带来刺痛。
她伸手摸了摸桌角的药瓶,确认位置。
然后,她缓缓抬起右手,将一枚空心银针插入耳后穴位。
这是她最后的清醒手段。
针尖入肉,她身体微微一颤,却没有退缩。
烛火跳了一下。
她的影子投在墙上,单薄而坚定。
外面传来一声鹰鸣。
她听出来了,是追风隼回来了。
但她没有起身,也没有回应。
她只是静静地坐着,手指轻轻抚过那块血布,嘴里低声重复着药方:
“青霉素三钱,曼陀罗碱一分二厘,蝉蜕三分,甘草半钱……”
她的声音很轻,几乎被风声盖过。
但每一个字,都说得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