炮弹呼啸而出,命中江心靶船,炸起巨大水花。而这一次,炮身后坐仅半尺,便稳稳停住。支架无裂痕,锚桩无移位,连地面都未震裂。
短暂寂静后,人群中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。
陈墨走下高台,拍了拍楚红袖的肩。她嘴角微扬,终于松开了紧握控制杆的手。
“能撑多久?”她问。
“至少连续发射十轮。”他说,“下一步是加装旋转底盘,让它能左右调角。”
话音未落,了望哨急奔而来,声音带颤:“东南江面……七艘盐船,正往这边来!”
陈墨转身望向江面。暮色中,七艘大船呈扇形逼近,船头无旗无号,却已进入火炮最大射程边缘。
主船船尾站着胡万三。他右手紧攥扳指,脸上刀疤在夕阳下泛红,神情复杂,似有难言之隐。
而船头最高处,立着一名黑袍蒙面人。身形瘦削,右手习惯性摩挲腰间玉佩,动作缓慢却极有节奏。
陈墨瞳孔微缩。
那人没说话,也没举旗,只是静静伫立,仿佛在等待什么。
“是不是冲我们来的?”楚红袖低声问。
“还不确定。”陈墨眯眼测算船速与风向,“但他们知道这里能打多远。”
他抬手示意炮手撤去实弹,换上红色信号弹。
“先警告。”
命令下达,炮口转向江面。片刻后,轰的一声,赤红光球冲天而起,在暮色中炸开,映得江水如血。
七艘盐船齐齐减速。
就在即将进入致命射程的一瞬,主船率先调头,其余船只依次转向,缓缓退出火炮覆盖范围。
唯有那蒙面人,始终未动。
直到最后一艘船隐入江雾,他的身影才彻底消失。
陈墨站在高台上,手中还握着那根残留火药味的金穗稻杆。风从江面吹来,拂动他月白直裰的衣角。
胡万三站在船尾,望着岸边火炮阵地,缓缓松开右手。翡翠扳指早已碎裂,断口割破指尖,血珠顺着掌纹滑落。
楚红袖被人抬上担架时,最后看了一眼江面。
“那人的站姿……”她喃喃道,“不像商人。”
陈墨没回答。他低头看着炮架底部新装的斜齿轮,指尖抚过咬合处的磨痕。
远处,一只信鸽从军工厂屋檐起飞,翅膀掠过残烟,朝北而去。
江面雾气渐浓,一艘小舟悄然靠岸。船头堆放着几袋标有“淮北盐场”的麻包,封口处隐约露出黑色颗粒。一名短衫汉子跳下船,扛起麻包走向通风井方向,脚步轻快,像是常来。
陈墨忽然抬头,望向那片阴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