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领命散去。
陈墨独自留在指挥厅,站在沙盘前。沙盘上,蒸汽塔模型静静立着,周围是粮仓区、工坊带、护庄队驻地。他盯着塔底那圈石板,忽然想起什么。
“楚红袖。”他唤住正要出门的她,“你说地面是新填的?”
“是,补缝用的灰泥还没干透。”
“那四人是护田军,职责是夜巡粮仓。他们昨晚该在岗,为什么会聚在入口?谁通知他们集合?有没有当值记录?”
楚红袖一怔,随即反应过来:“我马上调夜班日志。”
她快步返回控制台,翻出昨夜排班表。四人确实在岗,但交接记录显示,他们是在寅时初刻被临时召集至粮仓入口,理由是“检查新到粮袋防潮层”。
“没人下过这道命令。”楚红袖皱眉,“调度日志里没有这条指令。”
“那就有人冒用权限。”陈墨声音低沉,“伪造指令,把人骗到陷阱上。”
他重新看向那枚残齿轮,指腹摩挲切口。下手之人不仅懂机械,还熟悉内部调度流程,能绕过记录系统下达假令。这不是外敌渗透,是内部裂痕。
柳如烟这时走进来,手里多了一页纸:“我刚核对完通信记录。那十二人中,有五人昨夜收到过同一段暗码,通过工坊传话筒传递,内容是‘齿轮松动,速查’。这本该是技术警报,但发出时间在系统自检之后,按规程不该再有人干预。”
“所以他们爬上塔。”陈墨说,“然后有人趁机动手脚。”
“不止。”柳如烟递上另一张纸,“我查了工坊进出登记。那五人签到时间比记录早了半刻,而守门人说,他们是一个个单独进去的,没人结伴。”
“替身。”陈墨眼神一冷,“有人冒名顶替,混进去换了零件,再伪造记录脱身。”
厅外传来脚步声,慕容雪回来复命:“四人尸体已运走,现场清查完毕。地下挖出一个暗格,里面有未燃尽的火药包,硫磺混合硝石,还加了铁砂,炸起来不止伤人,还会毁账本。”
“目的不是杀人。”陈墨说,“是灭证。账本里有他们冒领工钱的记录,或是其他把柄。他们想借爆炸毁掉证据。”
“可他们自己也死了。”楚红袖说。
“执行者。”陈墨道,“不是主谋。主谋让他们去送死,顺便清除隐患。”
他沉默片刻,走到沙盘前,拿起那枚残齿轮,轻轻放在蒸汽塔模型旁。
“从今天起,所有维修作业必须双人同行,全程记录。情报通道加密升级,每半日更换一次密钥。工坊区加派连弩队巡逻,夜间禁足。任何人进出,必须刷牌验身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压低:“我们以为最坚固的地方,其实最脆弱。现在,裂痕已经出现了。”
柳如烟低头看着《风月录》,忽然道:“还有一件事。那五人收到的暗码,用的是旧式工坊切口,只有三年前被淘汰的那批老匠人才懂。而名单里,只有一个老人,叫陈六,六十岁,原是赵明远手下的副工头,现在在杂役组烧锅炉。”
陈墨抬眼。
“他昨夜值班。”柳如烟说,“在锅炉房,离塔最近。”
厅内一时寂静。
楚红袖正要说话,忽听塔顶铜铃又响了一声。
短促,突兀,不在节奏内。
众人抬头,窗外,蒸汽塔静默矗立,锅炉未启,蒸汽未供,铃声却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