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开时,风卷着雪粒扑入,陈墨的手指从门框上收回,指腹在木纹上留下一道浅痕。他未转身,只道:“取三日内所有北境密信副本,查‘求和’二字传递路径。”
柳如烟已立于门侧,竹筒未拆,声音压得极低:“昨夜突厥使团递来国书,言可汗愿献阴山以南三城,换边境十年无战事。礼部已拟回文,三日后朝会定议。”
陈墨不语,只走到案前,将青铜腰牌置于灯下。腰牌暗格未动,但他知道,真正的消息不会走明路。他翻开楚红袖送来的俘虏口供,目光停在“影鹰卫”三字上。那名死士咬舌未死,被李青萝封喉后关在地牢,至今未开口。而北境带回的拓印残片,已确认出自赵铁锤之女绣娥所用染布——靛蓝反拓,商队旧法,手法熟练。
“突厥求和前七日,可有军粮调度记录?”他问。
“有。”柳如烟递上一册薄纸,“三批粮草经阴山北麓转运,总数超十万石。另,近十日烽燧火报频次反增,较往常多出四成。”
陈墨起身,走到《坤舆万国全图》前。他取红笔,在阴山南麓三处标记点连成一线——皆为无名山谷,地势隐蔽,可藏万人。他记得半月前慕容雪传信,言当地牧民称夜有炊烟,却无牛羊踪迹。当时未在意,如今看来,那是突厥主力未撤的铁证。
“求和是假。”他低声说,“他们在等内应。”
柳如烟点头:“我已调出《风月录》中突厥译语暗码本。求和信附带的贡品清单,极可能藏有密文。”
“立刻破译。”
半炷香后,柳如烟再入书房,手中多了一张薄纸。纸上原是列着“马匹五百、皮甲三千”等物,经药水显影后,浮现出三行小字:“南线虚设,待火起;东翼可破,候令动;内信已通,三日为期。”
陈墨盯着“内信已通”四字,眼神渐冷。突厥能知陈氏工坊图纸,又能精准预判北境布防,若无内应,绝无可能。而能同时接触军情与外交文书者,非朝廷重臣,便是皇室亲贵。
“传讯慕容雪。”他提笔写下一行指令,用鹰笛摩尔斯电码转译,“雪落烽台,火焚虚信。”
柳如烟领命而去。陈墨未坐,只在房中来回踱步。他取出硝酸甘油瓶,倒出一粒含于舌下——这是穿越前留下的习惯,每当思绪过载,便以此缓解心压。他知道,下一步必须动手,但不能明动。
突厥细作据点必在庐州附近,且与李氏产业有关。上一章查获的盐仓虚线图,已指明方向。若强攻,士族必以“扰民”“越权”为由反扑;若放任,三日后朝会一旦议和,北境防线将自行松懈,突厥可长驱直入。
他召来楚红袖,命其带机关小队潜伏盐仓外围,埋设竹哨阵,但不得触发。又令胡万三调来两辆运盐车,伪装成徽州商帮货队,午夜出城。一切准备就绪,只等慕容雪那边信号。
当夜二更,北境鹰笛声破空而起。追风隼自云层俯冲,爪上绑着一封密信。信中仅八字:“虚信已焚,敌动可期。”
陈墨当即下令。
慕容雪率二十名护庄队精锐,扮作运盐苦力,借夜色抵近盐仓。她卸下铠甲外层,换上粗布短褐,腰间匕首藏于背囊。楚红袖远程拨动机关,盐仓院内竹哨阵突然发出“窸窣”声,似鼠群奔窜。守卫果然中计,推开内门查看,刚踏出一步,便被麻醉吹针射中脖颈,软倒于地。
护庄队迅速突入。盐袋堆叠如山,中间夹着一道暗门。撬开后,内藏七封密信、一枚火漆印模、三张未显影的空白纸。信件皆用突厥密语书写,经柳如烟比对,确认与求和信出自同一人手笔。而火漆印模,竟与三皇子书房所用纹样一致——龙首衔莲,右瓣缺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