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差点头:“准。”
当夜,府衙前院。陈墨亲率工匠搭起简易窑炉,石英砂过筛,草木灰提纯,石灰研磨。火焰升腾,炉温渐高。赵明远立于阶上,冷眼旁观:“若不成,便是欺君。”
陈墨不答,只将玻璃残片投入炉中。熔液渐成透明,缓缓流入模具,拉出一根细长玻璃管。清水注入,倒映月光如银。
钦差上前,伸手触管壁,惊道:“竟不烫手?”
陈墨将玻璃管置于火上炙烤,又浸入冰水,反复三次,管身完好无损。
“此物经得起寒暑,耐得住冷热。”他朗声道,“若为妖物,何以让盲者借凸镜见光?若为祸端,何以让李青萝以之配药,三日愈合金疮?技术本身无罪,罪在用之者心。”
赵明远脸色铁青:“你……你血口喷人!”
“我未指你纵火。”陈墨转身,将火油布条、铁引信、证词、寻人令四件物证并列呈上,“但此四物,皆指向府衙。火油出自工曹,引信制式与库中一致,证词有指印,寻人令已发出。若大人纵容此等行径,明日烧的便是粮仓,后日便是民房。”
他目光如刀:“玻璃窑火,照出的不是琉璃,是人心之黑。”
钦差猛然起身,袖袍扫落茶盏。瓷片碎裂声中,他喝道:“赵明远!暂革职,押回府衙候审!此案由陈氏主理重查,三日内报备!”
赵明远踉跄后退,官帽歪斜:“你……你不能——”
“我能。”钦差怒视,“你纵火毁窑,阻扰新政,私调火器,拘禁工匠,四罪并举,岂能轻饶!”
赵明远张口欲辩,陈墨却已转身,走向窑炉。火焰映照下,他将玻璃管高举,清水在管中流转,月光凝成一线银柱。
“此技不灭。”他说,“火可焚物,亦可炼宝。今日窑毁,明日再起。明日若再毁,我便建百窑千炉,烧到你们不敢再动。”
赵明远被押走前,回头死死盯着陈墨。陈墨未看他,只将玻璃管轻轻搁在石案上。管身清亮,映出满庭火光,也映出赵明远扭曲的面容。
钦差走近,低声道:“你可知此举,已触士族逆鳞?”
陈墨点头:“我知道。”
“那你为何还要做?”
陈墨伸手,将玻璃管扶正。清水晃动,银光微颤。
“因为有人想用嘴杀人。”他说,“而我,偏要用火,把他们的嘴烧烂。”
钦差沉默良久,终是长叹一声,转身离去。
陈墨立于窑前,火焰映面。楚红袖悄然走近,递上一份密报。他未拆,只问:“人找到了?”
“二十六人,已接回。十一人,仍无音讯。”
陈墨将密报收入袖中,目光落在窑炉上。火焰跳动,熔液翻滚,新的一批玻璃正在成形。
他伸手,将一块石英砂投入炉中。砂粒坠入烈焰,瞬间熔化,化作透明流质,缓缓流动。
火焰突然一晃,炉口喷出一道青白火舌,直扑陈墨面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