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容雪坐在案前,面前摊开三日交易记录,纸页上密密麻麻标注着时间、数量、买方编号。她不用算筹,只以骑兵布阵之法推演节奏——横列、斜进、分合、突袭。
“不对。”她忽然开口。
柳如烟正翻阅《风月录》,闻声抬头。
“每日午时三刻,必有三百石‘中立仓’单涌入,价格卡在每石二两七钱,不多一分,不少一厘。买进即走,不持不抛,像在……卡位。”
“卡位?”柳如烟放下册子。
“像狼群游走,先占四角,再逼中间。”慕容雪指尖划过纸面,“这不是交易,是布阵。他们在试探市场承压极限,等一个破口,便合围吞仓。”
柳如烟眼神一冷:“敢在陈氏眼皮底下操盘?”
“所以不能动武。”慕容雪合上记录,“他们用的是规则。若无证据,抓了人也无罪。市易司必须加查实名押契,所有大额交易,须持地契、仓契、人契三证备案。”
次日,市易司发布新规。
街头告示贴出,百姓围观。新规明令:凡交易金穗稻期货超百石者,须实名登记,押契备案,交易所可随时稽查仓粮实存。
王家宅中,账房砸了茶盏。
“三证备案?那些空仓户哪来的地契?这分明是冲我们来的!”
他转身奔入密室,提笔疾书一封短函,封入蜡丸,交给一名驼背商人:“送出去,按原路,交给‘壬字仓’。”
三日后,柳如烟在千机阁密室翻阅《风月录》。
烛光下,她指尖停在一条记录:“西域贾胡,常聚平康坊赌坊,好以整队驼队押仓单为注,赢则吞货,输则焚契,不留痕迹。”姓名栏空白,只注一行小字:“出没于西北商道,与突厥旧商有往来。”
她抽出一叠交易单副本,比对编号。壬字仓……壬字仓……连续三日出现在午时三刻的“中立仓”名单中。
“就是你。”她低声。
当夜,陈墨召集市易司暗查员。
“从今日起,所有壬字仓单,记录来源,追查押契。凡无法提供实仓证明者,冻结交易资格。另,命胡万三加强粮仓巡守,防有人夜袭换粮。”
胡万三领命而去。
苏婉娘留下,将一枚新制铜印放入匣中,印面刻“市易司稽查令”六字。她合上匣盖,算盘珠轻拨,指南针再次偏转,角度比前夜更趋西北。
“他们不会收手。”她抬头,“这只是开始。”
陈墨站在窗前,腰牌在掌心压出一道深痕。他未说话,只将一枚硝酸甘油小瓶取出,放入匣中备用。
七日后,交易所午市开市。
阳光洒在青石阶上,交易员穿梭忙碌。一名商人模样的男子递上仓单,要求查验实粮。市易司执事接过单据,核对编号,正要带其入仓,忽见单据边角有一处残印。
执事皱眉,将单据翻转。
在火漆印下方,一片焦黑的残角隐约可见“壬”字痕迹。
他正欲上报,那商人已转身离去,袖中手指轻弹,一枚铜钱落入排水沟,溅起微小水花。
水波晃动,映出交易所匾额一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