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朝廷?”使者冷笑,“三皇子前日还在边境烧我牧民帐篷。你说官府?”
陈墨不接话,只道:“本少主只管农事。火药之事,无权决断。”
使者沉默片刻,忽然从马鞍夹层取出一袋干果,放在案上:“一点心意。若他日改变主意,可派人至北境第三烽火台,暗语‘狼烟起’。”
他走后,陈墨未动那袋果子。直到入夜,耶律楚楚潜入马厩,从马鞍夹层抠出一粒黑砂,送至李青萝处。三日后化验结果将显示:含硝石、硫磺微粒,比例接近火药标准配比。
更深露重,慕容雪翻墙入院,直闯书房。她手中握着一份草稿,纸角有“硝石提纯三法”字样。
“你疯了?”她将纸拍在案上,“这东西一旦流出去,长城跟纸糊的没两样!突厥有火药,骑兵一日破关,百万百姓怎么办?”
陈墨看着她:“那你让我怎么办?锁在书房,等哪天被人偷走?还是亲手烧了,让别人从头研究?”
“至少不该公开!”
“已经传开了。”陈墨指向窗外,“城西的作坊炸了,说明有人已经在试。我们若不主导,就会被人反制。公开基础法,才能立下规则——谁乱用,谁就是与民为敌。”
“规则?”慕容雪冷笑,“你以为突厥人讲规则?完颜烈会用火药炸开阴山,种他的金穗稻?他会拿去造攻城车,撞我们的城门!”
“所以我才要控住源头。”陈墨站起身,走到地图前,“硝石矿在我们手里,硫磺贸易由胡万三盯着,炭坊全归合作社。他们就算拿到配方,也凑不齐材料。除非——”
“除非有人内应。”慕容雪接上,“而你现在,等于给了内应一张验收单。他们照着做,就知道差在哪一环。”
两人对视,谁也不退。
良久,陈墨开口:“我设‘分阶授权’。基础配方人人可学,但提纯工艺、稳定剂配比,只教给合作社匠户。每批火药留底样,溯源追踪。谁泄露,谁全家除名。”
“不够。”慕容雪摇头,“你太信制度。人心一动,什么都拦不住。”
“那你说怎么办?”
“销毁底稿,只留脑中记忆。用一批,教一批,绝不外传。”
“然后呢?我死了怎么办?你来接?还是等哪天一场大火,所有技术全灭?”
慕容雪咬唇,不语。
陈墨缓步走近案台,拿起那份“硝石提纯三法”草稿,正要放入火盆,却被她一把夺过。
“这稿子,我拿走。”她说,“你不毁,我也不信。但至少,不能放在明处。”
她转身欲走,陈墨未阻。
“你知道吗?”她停在门口,背影僵直,“我在阴山见过他们用火油罐攻城。守军炸了粮仓,想同归于尽。可火药没响——因为硝石不纯。三百人,活活烧死在墙里。”
陈墨沉默。
“我不想再看那种事。”她低声说,“但更不想看火药炸开的是我们的城门。”
门关上,脚步远去。陈墨站在原地,良久,从腰牌夹层取出另一张纸——这才是真正的提纯工艺全本,墨迹未干,角落画着三个标记:泉州、玉门、巢湖。
他将纸折好,塞入陶罐底部,压在火绳残段之下。罐口封泥,印上私章。
次日清晨,楚红袖在书房外发现一枚掉落的算珠,珠心空 hollow,内壁刻着极小的“李”字。她未声张,将其放入袖中暗袋。
与此同时,柳如烟在《风月录》新页写下:“北驿馆七商贾,昨夜密会于‘醉仙楼’后院。其中一人,袖口别着半片狼头徽记,与阿史那烈所遗相同。”
陈墨立于院中,抬头望天。鸽哨声掠过屋脊,一只金翅雕盘旋而下,爪中绑着密信。他伸手接过,信未拆,先摸了摸雕羽根部——有细微刮痕,像是被刀刃蹭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