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如烟摇头:“她极少出门,衣物多由庄内浣洗。但……上月初,她曾收过一盒‘云锦坊’送来的绣样,说是江南新纹,可作织机改良参考。”
“云锦坊。”胡万三冷笑,“周氏名下产业。”
陈墨起身,走到灯前,将舞绡残片浸入一碗清水。水波微漾,片刻后,布面析出极淡的红色痕迹,弯折成角,像被刀削去一半的“壬”字。
“又是‘壬’。”胡万三低声道,“堤坝引信、管事残印、账册标记……现在连毒布上也有。”
陈墨盯着水中字迹,未语。他忽然将腰牌按在灯焰上烘烤。青铜受热,表面浮出细微油痕,他用指尖蘸了灯油,在纸上描摹——油痕遇热显影,半个“周”字缓缓浮现,与账册印章、残印完全一致。
“鲸油不是标记。”他说,“是显影药。他们用鲸油写字,常温不可见,遇热则现。管事带出的账册、周氏的银票、甚至毒布上的指令……都是用这法子传递。”
胡万三猛地抬头:“所以周文远不是主谋,他只是传令的。真正发号施令的,是能同时掌控账册、药铺、教坊司、商路的人——是李玄策。”
陈墨将腰牌收回,指尖残留灯油的焦味。他走到窗前,窗外夜色未退,医馆方向仍有微光。他知道,这一局的棋子早已布下,从堤坝火药到舞绡毒布,从账册篡改到人命相搏,每一步都指向那个风度翩翩却心如蛇蝎的士族嫡子。
“不能等。”他说。
柳如烟立即道:“我可调千机阁暗线,查周氏宅院出入记录。”
楚红袖补充:“我带机关小队,连夜搜查云锦坊库房,若还有未拆封的绣样,必藏毒布。”
胡万三则翻出商路图:“我即刻传令徽州,封锁所有李氏货船,尤其是运绸缎的。”
陈墨点头,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李青萝身上:“苏婉娘能撑多久?”
“三日。”李青萝声音冷静,“三日内若不能断毒源,毒性入髓,药石无灵。”
陈墨取出青铜腰牌,交给柳如烟:“启动千机阁二级预案,所有暗线归你调度。胡万三,你带商队查货船,楚红袖,你带人搜云锦坊。慕容雪——”
他顿了顿。
“你留守医馆,守着苏婉娘。若有人靠近,格杀勿论。”
慕容雪点头,短弩已握在手中。
陈墨转身走向门口,脚步未停。他必须赶在毒性彻底发作前,把这条毒链从根上拔起。他走出书房,夜风扑面,远处医馆的灯还亮着,像一粒不肯熄灭的火星。
他抬手摸向怀中残印,铜边锋利,割得指尖微痛。
柳如烟站在书房灯下,将《风月录》翻到最后一页,指尖无意划过纸缘——一道极细的刻痕,形如“壬”字,与账册边缘的痕迹,一模一样。
她未察觉,那枚遗失的淬毒银针,此刻正躺在城东破碗中,针尖朝上,映着初升的天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