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不是已投产的犁具部件。t-9丙型尚在第七工坊试制,图纸未出,样品未登记。能接触此物者,不超过五人。
他取出放大镜,照向齿轮边缘。阴影中,一行微刻编号浮现:“07”。
第七工坊。
他放下放大镜,转而打开匣中另一物——竹片一枚,刻着鹰尾上挑的符号,与码头账册摹本如出一辙。他将竹片与断臂并置,忽然察觉异样。
他取来青铜腰牌,打开夹层,取出一枚金丝稻种。低温下,稻种纤维泛出微光。他将光投向断臂,光影斜照,臂骨断面显出三道刻痕——极细,平行,深入骨质。
墨家死士誓约:死战不退。
他手指抚过刻痕,动作极轻,仿佛怕惊扰沉睡的魂灵。
门外脚步声起,柳如烟低声禀报:“护庄队在北境裂隙发现血书,四字:鹰纹即路。另寻得袖囊,内有木屑,纸纹与波斯商船账册一致。”
陈墨未答,只将稻种收回腰牌,合上夹层。他执刀,轻轻刮去断臂创面血痂。皮肉翻开,露出深层肌理。他发现,伤口边缘有细微划痕,非刀所致,而是某种细针反复穿刺的痕迹。
不是战斗伤。
是讯问。
他们想从她口中挖出什么?是千机阁布防?技枢院图纸?还是……他的弱点?
他放下刀,将断臂重新封入冰匣。寒气升腾,模糊了匣面。
他起身,走向书房。案上摊着《技枢院工坊名录》,第七工坊一栏,五名匠师姓名在列。他取出朱笔,圈住一人名字,笔尖停顿,未落。
窗外,更鼓敲过四更。
他转身,从墙架取下《坤舆万国全图》,指尖划过阴山一线。完颜玉的情报网应在此处有眼线,但尚未回报异常。突厥人已能预判楚红袖行动,说明他们不止有眼线,还有内应。
他将地图放回,目光落在书案角落——一枚未启用的虎符静静躺着。上一任盐政使交印时,他曾发现其内藏警报机关,如今,这枚虎符是否也被动了手脚?
他取来虎符,翻转,指尖探入铜柄缝隙。机关微响,与当日交印时略有不同。他拆开外层,取出一段细铜管,管内藏纸,展开,是半张工坊排班表,墨迹未干。
第七工坊,夜值名单上,被圈出一人。
他认得那笔迹。
不是楚红袖的。
是技枢院文书常用的三折笔法,但末笔拖长,微微上挑,如鹰尾划空。
与竹片符号同源。
他将纸条焚于灯上,灰烬落入铜盆。然后,他取出腰牌,再次打开夹层,将稻种取出,置于灯下。金丝纤维在火光中流转,映出齿轮投影。他调整角度,投影边缘显出另一行微刻——“07-3”。
第七工坊,第三道工序。
他知道该查谁了。
他起身,将冰匣合拢,命人送入地窖冷藏。然后,他取来纸笔,写下一道密令:第七工坊即刻停工,所有匠师留坊待查,非持我亲印,不得出入。
令毕,他将笔掷入笔洗。
水纹荡开,映出他眼底的血丝。他未揉眼,只将左手按在案角,指尖触到冰匣余寒。
他闭眼片刻,再睁时,目光已冷。
桌角,那枚断臂曾躺过的地方,留下一圈水痕。一滴未干的血珠正从匣沿滑落,坠向地面。
砸在青砖上,绽开一朵暗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