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此纸产自湖州李氏工坊,批号‘庚子春三’,与三日前李玄策写给您的密函所用一致。墨迹含松烟与蚌粉,是江南文人特制,非军中通行之物。而突厥文书惯用狼毫与鞣皮纸,此信却用宣纸,字形歪斜,语法错乱,连‘火药’一词都拼作‘火曜’,荒谬至极。”
堂中一片寂静。
钦差脸色微变,强辩道:“你怎知我收过李玄策密函?莫非你二人早有勾结!”
“非我所知。”陈墨不动声色,“是您批给李记铁坊的免税盐引,笔迹与转运司主簿所签完全一致。而主簿,是您门生。您调他署理盐务不过半月,他却已替您签发七道特批令——其中三道,流入了本应封闭的备用金账户。”
他抬手,柳如烟从旁递上一叠文书:追风隼拍摄的密会图像、备用金单据的荧光比对图、以及那名“通译”在教坊司的户籍档。
“此人原名周十七,原为‘醉仙楼’旦角,擅仿胡语,从未出关。您让他背诵三日,便敢称其为‘北地通译’?”
钦差霍然起身,怒指陈墨:“你挟制官府,伪造证据!本官乃朝廷命臣,岂容你污蔑!”
“伪造?”陈墨冷笑,“那我问您——丰裕号掌柜为何暴毙?尸体未验即焚,袖口残留‘寒髓散’,西域慢毒,服后七日猝死,状如心疾。您昨夜派人出城,带走的正是配药之人。您要灭口,却忘了城西巡丁记下了马车轮痕。”
他步步逼近。“您说我在通敌?可这密信上的突厥文,连草原牧童都不会写。倒是您批的盐引,笔迹与主簿如出一辙——您,才是真正的内鬼。”
堂中众人哗然。
钦差面色铁青,猛地拍案:“一派胡言!来人,将陈墨拿下,押解进京!”
话音未落,府衙外传来马蹄急响。一骑飞驰而至,马上信使高举制置使令旗,直入大堂。
“制置使钧令!”信使朗声宣读,“钦差李德昭涉嫌勾结江南士族,伪造公文,贪墨盐引,即刻停职查办,押送江宁候审!”
衙役迟疑片刻,终是上前锁拿。
钦差——李德昭——被拖出大堂时,猛然回头,死死盯住陈墨。
“你以为赢了?”他咬牙切齿,“三皇子不会放过你。”
陈墨未动,只将那枚金穗稻种子收回腰牌,合上暗格。
“我知道。”他低声说,“所以我留了一手。”
柳如烟悄然靠近。“追风隼在驿馆暗道截得一只信鸽,脚上蜡丸内有半页密令,抬头写着‘白莲教’三字。”
陈墨眼神一沉。
“把楚红袖叫来。”他转身走向门外,“我要她立刻改装追风隼的投掷架——不是投蜡丸,是投磷粉弹。下一次,我们要让所有人亲眼看见,火从哪里烧起来。”
他抬手摸了摸袖中硝酸甘油小瓶,瓶身微凉。
马车启动,车轮碾过青石,发出沉闷声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