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墨将记录放下。“教育基金那边,暂停所有代理行的贷款审批,改为人工复核。另外,原定十日后公示的技训分所招生,取消公开张贴。”
“那如何遴选?”
“改由楚红袖派出信得过的老匠人,暗访候选村落。重点看两点:一是水利条件,二是女工报名意愿。名单不汇总,每人只报一处,最终由我亲自裁定。”
苏婉娘点头,正欲离开,忽又停步。“还有一事。昨夜我让账房查了丰裕号近三年流水,发现它曾三次为李记铁坊代购生铁,但交易记录从未入陈氏总账。款项走的是……教育基金的备用金账户。”
陈墨笔尖一顿。
“备用金本用于应急采购,总额五百两。三年来,累计流出三百七十两,名义均为‘技术材料预付’。可经手人签字……是伪造的。”
他缓缓合上账本,指尖在封皮上轻敲三下。一下,两下,三下。
“把所有涉及备用金的单据调出来。每一张,都要比对笔迹、用印时间、墨色深浅。尤其是那三百七十两,我要知道每一两银子,究竟去了哪里。”
“若有人问起?”
“就说例行审计。”陈墨起身,走向窗边,“技训所刚起步,容不得半点蛀虫。”
苏婉娘离去后,陈墨未回案前,而是立于窗下。阳光斜照,映出他袖中玄铁护腕的冷光。他取出青铜腰牌,打开暗格,将一粒新种子放入。这是昨夜从金穗稻穗上 freshly 剥下的。
柳如烟再次出现时,带来一条新讯。“追风隼昨夜酉时飞掠李氏别院,发现一辆无旗马车从后巷驶入,停留半个时辰。车内人未露面,但下车时,有一枚铜扣掉落,被巡夜家丁拾起收好。”
“拿来了吗?”
“已让线人买通家丁,今晨到手。”她递上一枚普通铜扣,表面磨损严重。陈墨接过,翻转查看,内侧刻着一个极小的“赵”字。
他将铜扣置于案上,与烧焦账页并列。朱砂划痕、伪造签名、无牌马车、隐秘交易——线索尚未闭合,但脉络已现。
当晚,陈墨召集柳如烟与楚红袖于千机阁密室。墙上悬挂着最新绘制的人员往来图,红线交错,中心正是转运司与李氏别院。
“从今日起,技训分所选址改为暗访制。”陈墨宣布,“所有公开信息停止发布。另外,放出第二波风声——就说‘盐铁联票’首批试点,将优先考虑女工聚集乡。”
楚红袖皱眉。“这会不会太明显?”
“就是要明显。”陈墨目光沉静,“他们若真想动手,必会针对女工技工布局。我们只需等他们落子。”
柳如烟低声问:“若他们不动?”
“那就说明,他们另有杀招。”陈墨缓缓道,“但无论如何,技训所不能停。种子已经撒下,不能因风雨就断了根。”
密会结束,众人散去。陈墨独留片刻,取出随身携带的硝酸甘油小瓶,倒出一滴,滴在烧焦账页的朱砂划痕上。药液渗入,原本暗红的痕迹微微泛起荧光——与备用金单据上的伪造签名,荧光反应完全一致。
他将账页收入密匣,转身走出千机阁。夜风拂面,他抬头望向北方,良久不动。
次日午时,柳如烟送来最新情报。追风隼在转运司后巷拍下一名文书官与李氏管家密会的画面,手中交递一卷竹简。经辨认,竹简样式与盐引备案档册一致。
陈墨坐在书房,正将楚红袖送来的技训候选村落名单逐一过目。他取出笔,在“青河乡”三字旁画下圈记。此地有女工十二人报名,水利条件最优。
他提笔欲批注,忽听门外急步声逼近。一名千机阁信使冲入,手中紧握一封密信。
“先生!丰裕号掌柜……昨夜暴毙家中,死因不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