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青萝提药箱而入,取出银针,三针刺入其颈侧与腕脉。片刻后,男子呼吸急促,额角渗汗。她又点燃一炉曼陀罗花雾,青烟缭绕,男子眼神渐涣。
“说。”陈墨只吐一字。
男子喉头滚动,终于开口:“草原已有金穗稻……可汗亲见,亩产三倍于粟。他说,若不毁你工坊,十年后突厥牧民将无粮可食,只能南下乞活。”
他喘息片刻,又道:“火药配方、水车图、连弩阵——每一样传入,都让我们部落长老夜不能寐。可汗下令,不惜代价,断你根基。”
陈墨未动。
“我们只负责毁器、断渠、焚图。真正要你命的,不在草原。”
“是谁?”
男子嘴角抽搐,似笑非笑。“你查到的每一步,都有人通风报信。你以为假死药为何能流入天工阁?为何冶铁坊的机关标记,会与墨家禁术一致?”
陈墨目光一凛。
“我只知……有人许诺,事成之后,淮南归士族共治。李公子亲笔书信,说你陈墨不过是个窃国之贼,迟早身败名裂。”
话音未落,男子突然抽搐,口吐白沫。李青萝急忙探脉,摇头:“舌下藏毒囊,已破。”
陈墨盯着那枚狼头铜牌,良久不语。
慕容雪收弩,低声道:“他提到墨家机关,提到李氏,提到假死药——这不是单纯的细作行动,是多方合谋。”
“有人在我们内部。”陈墨将铜牌收入腰牌夹层,与药粉、拓纸、密信并列,“能接触账本,能更改记录,能放人入庄。”
柳如烟从外走入,手中握着半块烧焦的羊皮。“地窖火盆里发现的,未燃尽。上面有残图,标着三处码头位置,其中一处是胡万三船队必经水道。”
陈墨接过,展开细看。线条简陋,但方位精准,标注“火油舱”“锚链易断”“夜巡间隙”。
“他们准备动手了。”慕容雪道。
“不止。”陈墨将羊皮翻转,背面有一行小字,墨迹未干,似新近写就:“若工坊不毁,便毁其路。”
他抬眼,对柳如烟下令:“即刻调千机阁全部人手,彻查冶铁坊、织机坊、盐铺三地所有雇工背景。尤其是近三个月新入者,籍贯、保人、笔迹,逐一比对。”
“是。”
“另,通知胡万三,原定航线改走内河支流,船队每十里设烽烟哨,遇险即燃。”
慕容雪道:“我带骑兵巡防西线,防他们再设伏。”
陈墨点头,转身走向密室出口。油灯将熄,他未回头,只留下一句:“明日清点所有账本,凡有盐渍、墨滞、笔划迟疑者,全部封存。我要知道,是谁在替敌人画标记。”
他走出窑场,夜风扑面。护庄队正在清理现场,一具尸体被拖出地窖,腰间露出半截皮绳,挂着一枚残破的木牌。陈墨俯身拾起,木牌上刻着一个“策”字,刀痕深峻,边缘已有磨损。
他捏住木牌,指节微紧。
远处,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,照在窑顶断裂的烟囱上。一缕残烟尚未散尽,笔直升向灰白天空。
陈墨将木牌收入袖中,迈步下坡。
马缰握在手中,皮革粗糙,磨着掌心。